郡王欣慰地笑了笑,溫和地說道:“聖人看了工部草擬的名單,今早特地與我談了談,你的世子之位便定下了,旨意會在中秋晚宴上宣讀,屆時可要好好謝恩才是。”
在郡王妃的推論裡,太妃此番歸來是衝著世子之位的,李觀鏡原以為這段時間少不了爭執,沒想到郡王已經將此事定好,他心下感動,承諾道:“阿耶放心,我一定好好表現,不會讓你和阿娘失望。”
離開主院後,李觀鏡想到李照影可能等在院中,緩下腳步,做足了準備後,才回了蘭柯院,進門先問灑掃侍女:“二郎來過了麽?”
灑掃侍女茫然地搖了搖頭。
院中很是安靜,李觀鏡走進屋,也沒見入畫和侍墨,便放下名冊,又去問院中侍女:“入畫和侍墨呢?”
“前不久來了一個嬤嬤,說是太妃身邊的人,將兩位姐姐叫走了。”
李觀鏡邁出一步,轉而停了下來,他看向院中垂著頭的侍女,頓了片刻,收回了腳,道:“知道了。”說罷,轉身回房。
灑掃侍女愣了愣,對於李觀鏡的行為有些不解,不過她沒有表露出來,依舊垂著頭,繼續掃地。
事實證明李觀鏡的決定是對的,當他看見李照影帶著入畫和侍墨回來時,開始反省起自己這段時間的所作所為:改變是從再次中毒開始的,從失去橘絡的夢境中醒來後,他便失去了過往的平常心,變得冒進、焦慮,周遭的謎團讓他不安,原先他以為自己什麽都可以看淡,原來並不是這麽回事——他怕死,怕失去身邊的人,這種恐懼無聲地影響著他,讓他變得都有些不像自己,而且會影響到他做一些決定。比如方才若是一時激動去了太妃院子,豈不是親自遞上把柄讓太妃發作?
入畫進屋後,先行問道:“公子找我?”
李照影溫和地等在一邊。
李觀鏡示意他坐到身邊,爾後指著桌上的兩本書冊,道:“你拿個盒子裝好,去交給給陳珂,讓他今日送出去。”
入畫問道:“送給誰?”
“他知道的。”李觀鏡道。
入畫便不再多問,轉身出去。
李觀鏡這才攤開名冊,一行行為李照影介紹,李照影在長安沒有熟人,因此並未做什麽增減,名冊很快被送回主院,郡王妃動作十分利落,畢竟宴席就在眼前,須得按人頭做準備,因此帖子當天下午便發了出去。
次日上值,衛若風果然將顏禮銘的安排傳達給了李觀鏡,距離出發的日子不遠,李觀鏡抓緊時間整理手頭的卷宗,一條條往下理,時間過得飛快,堪堪整理好兩頁目錄,衛若風便來拍他的肩膀,提醒該去用午膳了。李觀鏡抬頭看去,這才發現水部司竟然只剩下他和衛若風了。
李觀鏡想到今日的安排,連忙收拾好桌子,道:“我今日有事,不在這裡吃了。”
衛若風見李觀鏡一陣風似的往外跑,愣了愣,自言自語道:“什麽事竟這麽急?”
陳珂早已牽著馬等在工部門口,因此李觀鏡直接便往門外去,在門口險與人撞上,他反應得快,往旁邊一拐,不料人算不如天算,竟發生了左腳拌右腳的烏龍,眼見著要撲倒在地,身旁的人一把抓住他的後領,將人拎了起來。
李觀鏡被勒得臉發紅,那人忙松了手,改作雙手扶他,歉然道:“對不住,一時情急。”
來人竟是杜浮筠。
李觀鏡看著面前的人,想到方才那隻手的力量,心情不由得有些複雜——原以為大家都是功夫菜鳥,還想著只是讀書不如人家而已,卻不想杜浮筠書讀得好也罷了,好像身上還傍有武藝,不由感慨道::“你力氣真大!”
杜浮筠欠了欠身,但笑不語。
李觀鏡給他讓開了路,道:“你找人麽?我估摸著大多數人都走了,你快進去瞧瞧。”
杜浮筠身形未動,溫聲道:“我找李公子。”
李觀鏡一愣,問道:“是何事?”
杜浮筠沒有立即回答,而是說道:“方才見你行色匆忙,可是趕著去哪裡?”
“啊,想去東市逛一逛。”李觀鏡歎道,“一個月前便想買件稀奇的好東西,只是沒有明確的目標,又拖拖遝遝一直到了今天,眼見著不可能再一件一件去看,索性去東市買件好的。”
杜浮筠知道李觀鏡拖到今日多半是因為那場意外,而在那場意外發生之前,也不難推測李觀鏡因何事想送禮,便目露了然,道:“李公子想送禮。”
李觀鏡點了點頭,原想將送禮的由頭說出來,好叫杜浮筠幫忙參考,轉而想到獨孤靜是他的姨母,李未央自然就是他的前姨父,好似也不應當這般指派別人,便轉了話題,道:“你還未說找我何事呢。”
“是這樣,昨日姨母收到了那幾本書,粗略翻了翻,很是喜愛,托我來向你道謝。”
“原來如此,這只是舉手之勞罷了,不必放在心上。”
“對別人是小事,對你卻不一樣。”杜浮筠正色道,“林娘子是你的恩師,又有照看你長大的恩情在,你能不計前嫌幫我姨母,我該感謝的。”
李觀鏡也不是沒有糾結過,因此現在被誇得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杜浮筠攏著袖子,道:“李公子的禮物應當是送給林娘子的罷。如今家中長輩去者甚多,母家這邊,只剩這一位姨母了,姨母之過錯,我也該彌補一二,李公子想要什麽,但請吩咐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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