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也直起身,呼出一口白氣,道:“走罷。”
王翊之擦了擦額間的汗,快步跟上,與元也並肩往外去。
病人怕冷,崔娘屋裡的爐火一向燒得旺,元也剛從外間嚴寒進來,隻覺熱氣撲面而來,他不自覺搓了搓臉,向侍女問道:“溪娘在裡面麽?”
元溪拂了簾子出來,見王翊之跟著進門來,不由一怔,問道:“你們這個時辰不在練功,怎麽來這裡了?”
元也有些莫名道:“姨母讓我們來的啊?怎麽,你竟不知道麽?”
元溪皺起眉頭,示意二人先等等,她進了裡間,片刻之後,裡面傳來她的聲音:“你們進來罷。”
崔娘蓋著被子,靠在窗邊的榻上,窗雖然未開,但是她看著外間的天光,似乎這樣能讓她心中稍稍好受些。在天光的映照之下,崔娘看上去似乎病得沒那麽重了,只是這到底是假象,兩人進門後,崔娘轉過臉來,面上又變成了一片灰敗。
元也不由頓住腳步,凝視著眼前這個人,感覺她仿佛已經喪失了所有的生氣。
王翊之疾行兩步,來到了崔娘身邊,元也跟上前去,安撫地將手搭在他的肩上。
崔娘看著面前兩個初長成的少年,露出欣慰之色,輕聲道:“當年留下你們娘倆,是謝郎在冥冥之中給了我指引。”
元溪柔聲道:“我們倆遇見你才是幸運,否則早不知魂歸何處去了。”
崔娘虛弱地笑了笑,輕輕地搖了搖頭,緩了片刻後,道:“阿也,我有事要拜托你。”
元也忙道:“姨母請吩咐。”
崔娘目光落在梳妝台上,道:“你去打開那個最小的木匣子,取出裡面的紙條。”
元溪止住元也,自行去取出紙條,待看到其中的內容,她面上露出戚色:“清禾,你終於……那就讓我去罷!”
崔娘搖了搖頭,掩口咳了兩聲。元溪連忙將紙塞給元也,自己則去給崔娘順氣。
元也展開紙,王翊之亦靠了過來,只見其中寫了一個地址,在潯陽城裡,還有一個物名,叫“幡炅丸”。元也忍不住摸了摸下巴,若是他沒記錯,當年王曲跟著元溪所去的地方,似乎就是潯陽城,而這幡炅丸則是一種奇毒,服下的人初時隻覺得心火旺盛,極易躁怒,甚至有自傷之舉,一至兩年後,此人心火燃盡,便以中風之症癱倒床上,眼看自己身形腐敗而不得言語,直至身死,崔娘想毒誰,不言而喻。想到此處,元也不由看向元溪,道:“溪娘,你別去了,讓我去罷,我學了這麽多年功夫,剛好出去歷練歷練。”
崔娘緩了呼吸,道:“正是如此……翊兒一起去。”
元也忙道:“我自己去就成,別叫翊之去了!”
王翊之也道:“阿娘,我要在家照顧你。”
“我有溪娘在身邊,不需你照顧,聽我的話,跟著阿也一同去見見外面的世界。”崔娘語氣雖柔和,卻透出一股不容置疑的意味來。
王翊之沉默了片刻,才點頭道:“好,我聽阿娘的。”
元也不由皺起了眉頭。
說完這些話,崔娘已經耗費了不少力氣,她半閉著眼睛,輕聲道:“對不住,我私自做了決定。”
元溪搖了搖頭,道:“我早就想去做,如今你下了決心,我一定會幫你。”
“好,那剩下的事,都交給你了……”
元溪安撫地拍了拍崔娘的手,然後示意師兄弟二人隨她出門。
三人回了元也他們歇腳的小院裡,元溪下意識地看向阮歸趣的房間,元也道:“師父出去玩了。”
“胡說!”阮歸趣推開窗戶,展示正在打坐的自己,“我如此用功,逆徒怎能汙蔑我?”
元也:“……”
阮歸趣又道:“你們要密謀什麽?為何要我不在?”
元溪道:“阮師傅誤會了,我其實是想找你一起商議的。”
“啊!”阮歸趣“啪”地一聲關上窗戶,轉瞬之間便出現在了門口。
元溪看向他的腳,微微一笑,道:“天寒地凍,阮師傅還是穿好鞋罷,我們先去屋裡等你。”
阮歸趣這才反應過來,他像是腳底被火灼了一般,跳著腳又跑回了屋裡,片刻之後,穿戴整齊的他才敲響了元也的房門。
元也和王翊之起身向阮歸趣問好,阮歸趣擺了擺手,示意他二人坐下,然後向元溪問道:“發生何事了?”
“是這樣,我這邊有一位朋友要去潯陽藍家買一瓶藥,我想托你帶著他們倆去。”元溪打開方才取出的盒子,將裡面的一錠金子交給阮歸趣,道:“藥名和地址都給阿也了,因是朋友私隱,恕我不便多說,這錠金子用來買它定然夠了,余下的部分,就有勞阮師傅拿著,順道帶兩個孩子吃些好的。”
阮歸趣接下金子,在手中顛了顛,感覺能有十兩,他呆呆地看了片刻,確認道:“潯陽藍氏?”
元溪抬頭看他:“怎麽?阮師傅不便前去麽?”
阮歸趣眉頭一動,搖了搖頭,道:“沒什麽不便的,我們幾時出發?”
元溪想到崔娘的情形,一時黯然,鄭重道:“越快越好。”
元也看向王翊之,發現後者一直眉頭輕蹙,便道:“家主這邊恐怕……”
元溪笑了笑,道:“你們放心去,有我呢!過所這兩日就能準備好,等你們走後,我會日夜守在崔娘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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