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翊之抬起眼,露出滿眼血絲,啞聲問道:“什麽時辰了?”
“快五更天了,要是天氣好,過不了一會兒,就要天亮了。”柔桑說罷,先去關四周的窗戶,道,“開始下雨了呢,看起來還不小。”
王翊之扶了扶額頭,閉上眼睛,這時才感覺到一絲倦意。
柔桑關好了窗戶,見王翊之要起身,連忙小跑過來,扶著他坐到床上,在脫鞋的時候,柔桑忍不住埋怨道:“采蘩姑姑都說什麽了?郎君怎麽一夜都不睡?這樣熬身子可不成。”柔桑說罷,將鞋子擺到腳踏下面,正待起身,卻見一滴水落在了王翊之的胸襟上,她怔了怔,抬起頭,發現竟是淚水,驚道,“郎君!發、發生何事了?”
這一問,倒使得淚水如決堤一般,王翊之捂住臉,無聲地顫抖著,過了好半晌,才勉強吐出兩個字:“師兄……”他多麽希望元也此時能在身邊,哪怕什麽都不說也好!
柔桑從未見到王翊之這般模樣,頓時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正不知所措間,忽然聽見這一句,隻當他是想念元也了,連忙安慰道:“元郎君快要回來了,他肯定會來的!”
王翊之依舊慟哭不止。
柔桑心疼萬分,勸說無果,只能坐在腳踏上,陪著落淚。
也不知過了多久,屋外雷聲漸漸停歇,雨聲卻越來越大,王翊之哭得乏力了,放下手去尋帕子,不想卻見到柔桑抽抽搭搭地抹眼淚,一時愕然:“你……”
柔桑抬起頭,上氣不接下氣道:“奴……奴見不得郎……郎君傷心……”
王翊之面色複雜地看著柔桑,頓了片刻,伸手拍了拍她的頭,輕聲道:“傻姑娘。”
柔桑委委屈屈地站起身,問道:“郎君……是遇到什麽事了麽?”
王翊之淡淡道:“我累了,要睡一會兒。”
柔桑立刻道:“好,明早奴讓易安去學館給郎君告假。”
王翊之疲倦地點了點頭,道:“你也回去睡會兒罷,天亮之後,勞你幫我去阿娘那裡看著,等她們出門後,回來告訴我。”
“奴記下了。”柔桑說罷,只見王翊之和衣躺下,顯然是困極了,便不再多言,攏好外衣,端起燭台出去。
王翊之這一覺睡得很是不安穩,每當他快要陷入沉睡之時,總是會被各種光怪陸離的夢驚醒,他以為自己睡了都不到半個時辰,卻不想等他醒來時,天已經大亮了。
柔桑怕王翊之覺得熱,正小心地開著窗戶,卻沒想到這麽小的動靜都將他吵醒了。
此時外間雨停了,但天色依舊十分陰沉,顯然是在醞釀著下一場暴雨。王翊之頭疼得很,他坐起身,按著太陽穴,沉聲道:“不是讓你去看著麽?”
柔桑忙道:“她們有一會兒了,奴見郎君睡得沉,便自作主張,沒有立即叫醒。”
“無妨。”王翊之放下手,皺眉道,“那阿……那府中其他人呢?”
“三郎君跟著阿郎在前廳接客人。”
王翊之一怔,問道:“宋縣令?”
“好像不是,易安說宋縣令昨日便回余杭了,今日是他手下的辛縣丞來了。”
“哦,易安呢?”
“去學堂了。”
“好。”王翊之起身下床,簡單梳洗後,柔桑取來乾淨衣衫幫他換上,待一切收拾妥當,他從書架暗格中取出藥瓶收入懷中,又摘下元也贈送的寶劍持在手中,然後向柔桑道:“我出去一趟,你回去歇著罷——對了,讓其他人今日別去前院。”
“啊?”柔桑有些疑惑,眼見著王翊之已經往外走,忙道,“帽子——”
“不必了。”
柔桑急匆匆地追到門口,只見王翊之的衣擺消失在院門外,她心中一陣發慌,勉強維持著表面上的平靜,將王翊之的吩咐傳達了下去。
通往前廳的路並不長,王翊之很快就到達了終點。
王翊之站在前廳正中央,略略掃了一眼,廳內幾人臉上神情可稱得上精彩,王爻申自是惱怒,王歌之皺著眉頭,眼中卻閃著興奮之色,而那位辛縣丞則十分不悅,死死盯著王翊之手上的劍。
“哼!成什麽體統!”王爻申最先反應過來,重重放下了茶杯,喝道,“都這麽大人了,怎如此不知禮數?沒見到這裡有貴客麽?快跟官人磕頭認錯,然後趕緊滾下去罷!”
王翊之面無表情地看著王爻申,不發一言。
王爻申拍桌而起,呵斥廳外的侍從:“你們都是死人麽?還不快把他拉下去!”
“不要緊,不要緊呐。”辛縣丞攏著袖子站起,笑呵呵道,“我看令郎有不得不說的話,如此,下官就先告辭了,改日再來拜訪。”
王爻申勉強控制住怒火,擠出一個笑,道:“辛縣丞且慢,讓三郎陪你去園中散散心,待老夫收拾完這個逆子,再去向你賠罪。”
“賠罪不敢當,權當消食了。”
王歌之在路過之時,忍不住停下了腳步,衝王翊之挑了挑眉,道:“五弟這又是唱的哪一出?”
王翊之冷冷道:“與你無關。”
王歌之嗤笑一聲,留下一句“好自為之”,便帶著辛縣丞離去。
待眾人都離開後,廳內只剩下他們倆人,王爻申這時候也勉強消解了些火氣,問道:“大清早的,你發什麽瘋?”
“我有話問你。”
王爻申沒好氣道:“你最好有足夠重要的話問我,否則我絕不會輕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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