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也看向李觀鏡,發現兩人的簪子沒換,便伸手要去拔,李觀鏡卻避開去,道:“這不打緊。”
簪子確實不會引人注意,不過有心人還是會看出來,元也不禁有些奇怪——李觀鏡思慮周到,為何甘願留下這個破綻?
謝翊之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莫要在意。
元也隻得收回手,目光落在李觀鏡的臉上,忍不住道:“你的臉色好差,比受傷那會兒還差,發生什麽事了?撐得住麽?”
束凌雲催促道:“有事出去說。”
元也無法,隻得道:“保重。”
李觀鏡微笑著點了點頭,眼見著人要出去,他忽然道:“元也,回去看看罷,在那裡等著我,好麽?”
元也一怔,轉而明白李觀鏡是讓他回郡王府,他一時有些猶豫,束凌雲的耐心卻到了盡頭,推搡著元也和謝翊之離開了牢房,沒有給元也回答的機會。
第117章
送走謝翊之等人後,束凌雲再次回到牢房外,他沉默地看著裡面的人,過了片刻,忍不住露出嫌惡的表情——這樣一個弱不禁風的病秧子對齊王有何用處?齊王既要謀大事,為何不趁早撇開這個顯而易見的軟肋?他若是死了,齊王或許會傷心一陣,但是對於他們的大業可是百利而無一害。
想到此處,束凌雲不禁眯上眼睛。
李觀鏡失血過多,方才眾人一走,他便倒在了床上,昏昏沉沉陷入睡夢中,就在半睡半醒間,忽然一陣涼意襲來,就像是一條毒蛇在他身上盤繞一般,李觀鏡一個激靈,睜開了眼睛,與束凌雲的目光對上。
束凌雲垂下眼眸,敲了敲木門,道:“準備準備,馬上開始審訊。”
李觀鏡撐著坐起身,看著束凌雲離去的背影,慢慢鎖起了眉頭——若他方才沒看錯,束凌雲的目光似乎帶著殺意。李觀鏡想不明白,束凌雲既然願意幫自己,難道不是因為認可自己與他率屬同一陣營麽?
同一陣營……
李觀鏡猛地醒悟過來,他有什麽資格說自己與束凌雲屬於同一陣營呢?到目前為止,他沒有幫李璟做過一件事,在潁州時,他甚至幫著杜浮筠殺死了李璟的手下!現在自己身陷泥沼,回長安後第一個麻煩的人卻是李璟的人,束凌雲身為李璟的暗樁,這樣幫李觀鏡要面對極大的風險,他對自己不滿並不奇怪。
李璟出征薩珊已有幾個月,如今天寒地凍,西北道路不通,兩地無法傳消息,也不知那邊是否順利。
獄卒前來開門,打斷了李觀鏡的思緒,他抬起頭,倒將獄卒嚇了一跳,獄卒道:“怎麽看過醫工,反倒病重了?”
李觀鏡溫聲道:“無妨,是要去審訊房麽?”
獄卒點了點頭,見李觀鏡起身吃力,便幫忙托著鐐銬,道:“快去罷,少卿已經到了。”
李觀鏡深吸一口,挪著步子,往牢房外走去。
此時,元也跟著謝翊之來到平康坊門口,忽然想起一事,不由一拍腦袋,道:“糟了,昨晚的事忘記和他說。”
“何事?”
元也回頭看向來路,糾結了片刻,道:“算了算了,現在也回不去了,下回見到他再說罷。”
謝翊之建議道:“若是急事,給束少卿帶個話也行。”
元也撓了撓頭,道:“我也不確定這件事能不能說。”
“這……”謝翊之沉思片刻,道,“那還是別說了,鏡天與我說,他應當不會被關太久。”
元也聽到這個稱呼,不由一愣,問道:“你們關系處得不錯?”
“還算聊得來,鏡天有很多思想與你很像。”
元也撇撇嘴,不再多說,指了指坊門,問道:“往這邊走麽?”
“我們棲身之處在這裡,不過方才他說讓你回去,應當說的不是這裡罷?”謝翊之靠近元也,低聲問道,“你要回郡王府麽?”
“不。”元也說罷,補充道,“最起碼現在不去,有些不自在。”
“周遭都是不認識的人,我明白。”謝翊之笑了笑,道,“我不回謝家,也是這個原因。既如此,我們還是去雲韶府罷。”
牢房之中尚且有天光照進,審訊房設在地下,則完全依賴火把煤燈,地下空氣不好,不過勝在冬暖夏涼,李觀鏡在審訊房中間坐下後,感覺走動片刻,手腳不似先前那樣冰涼了。他抬起頭,只見前方長桌後坐著三個人,中間是束凌雲,他的左邊坐著一位中年男子,應當是負責審理本案的寺正,右側那人面前擺著紙筆,自然就是錄事了。余下站著的人都是獄丞獄卒,令李觀鏡意外的是,程風竟然也在其列。
難道今日要動刑?想到束凌雲方才的眼神,李觀鏡不由抿住唇,原本成竹在胸,這會兒不禁有些忐忑。
束凌雲漠然看著李觀鏡,察覺到他的局促後,衝寺正點了點頭。
寺正清了清嗓子,見李觀鏡朝自己看來,開口道:“堂下何人?”
“李氏觀鏡,字鏡天,長安人士,現任工部員外郎。”李觀鏡一開口,錄事的筆便飛快地動了起來。
寺正道:“李鏡天,現將你對運河案所知如實交代。”
李觀鏡醞釀片刻,將思路重新過了一遍後,便準備開口。正在這時,一名獄丞匆匆趕來,他在門口停了一瞬,尋到束凌雲的位置後,便來到他的身後,附耳說了幾句話。
束凌雲一直垂眸看著桌面,眉間刀鋒漸起,在獄丞說完後,他飛快地抬眸看向李觀鏡,神情絕談不上和善。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