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別人,不見得會比你做得更好,你的心裡總歸是想著做點實績,只是江南河一事牽涉甚廣,想要單純地做事情反倒難了些。”杜浮筠說罷,頓了頓,忽然問道,“做教書先生如何?”
李觀鏡一愣:“我麽?”
“有何不可呢?”
李觀鏡無奈道:“大學士,我有幾斤幾兩,你還不清楚麽?”
“我們不去做私塾先生,亦不要進國子監書院,就尋那青山綠水處去建一座學堂,為村中孩童作啟蒙,若他有意去科舉,我便接替你教下去。”
李觀鏡眼前一亮,接道:“也不拘於孩童,便是成人想要識些字,也盡可來學,女子亦不例外!”
“嗯,還可以請一些女夫子來。”
李觀鏡擁好被子,比起方才輕松了許多,困意便更加洶湧地侵襲而來,他翻身面朝杜浮筠的方向,輕聲道:“竹言,希望以後的日子可以一直這樣。”
一直如何?李觀鏡卻沒有說清。
杜浮筠明白了他的意思,翻身的動靜過後,聲音變得更近了些:“往後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我就是覺得……你這樣的學識太埋沒了……”
“若我果真能傳道授業,去學堂教書和在崇文館做學問沒有多大區別。”杜浮筠說著,想到先前打趣的事,道,“陽春白雪,下裡巴人,俱是人間。”
李觀鏡睡眼迷蒙,整個人放松了,心也變得柔軟起來,喃喃吐露心意:“竹言,我何德何能竟得你為伴……”
杜浮筠沒有回答。
“我好高興。”李觀鏡說完這一句,心滿意足地沉入了夢鄉。
次日清晨,李觀鏡在鳥鳴和米香中緩緩清醒,他躺著回憶了一番,才想起自己昨晚說了些什麽話,當即一個鯉魚打挺坐了起來,穿好衣服去隔壁尋人,卻見杜浮筠的床鋪已經收拾得整整齊齊,老丈剛好端著一碗清粥走出,見到他,笑道:“杜官人去鎮上買藥了,還叮囑我們別打擾到你睡覺呢!”
李觀鏡赧然,清了清嗓子,問道:“你孫女怎麽樣了?”
“燒果然退了,不過還在咳嗽,官人一早幫我們看了看,說應該不要緊了。”
“那就好。”李觀鏡接過碗,站在門邊喝完了,覺得身上有了些力氣,便又問道:“老丈,你可知去鎮上的路怎麽走?”
“自然知曉。”老丈放下手中的柴禾,笑眯眯地上前來,正要為李觀鏡指明方向,不想手指指向的柴門外,竟不知何時來了兩個男子。
李觀鏡也被嚇了一跳,定睛看去,認出其中一人是齊王府的侍從,當即放松之態盡去,整個身體都繃緊了起來,他來到柴門邊,問道:“你們來這裡做什麽?”
“我等奉齊王之命來尋世子。”侍從一道行了一禮,其中一人道,“長安出事了,齊王本不願讓世子回去,但世子此時不回,恐怕會抱憾終身。”
李觀鏡連忙追問:“到底是什麽事?”
“禁軍昨夜將趙王府圍了,具體是為何事,齊王亦不知曉,一早吩咐我等來追世子後,他便進宮去打探消息了。”
李觀鏡呼吸一滯,抓住柴門便要離開,轉而想到杜浮筠,他心裡稍稍冷靜了些,懷疑起這些人怎麽這麽快就找到自己,此時雖不是追究的時候,不過李觀鏡好歹長了一份心,便回身將老丈拉到一邊,低聲道:“等我那位同伴回來,勞你讓他繼續前行,去我二弟所在之處等我。”
老丈嘴裡念念有詞地過了一遍,點頭道:“我記住了。”
李觀鏡又從懷中摸出一塊碎銀,道,“我走後,若有任何人問起來,你都隻說我一個人來投宿,莫要提及我的同伴,若是事情順利,我還有重謝。”
老丈這一生鮮少見到金銀,此時接到手中一掂量,少說也有一兩銀子,念及事後還有回報,老丈當即滿口答應,就差賭咒發誓表忠心了。
李觀鏡吩咐完,也不帶行李,牽上馬便與那兩位侍從一同往長安疾馳而去。
昨日奔波一整天,但其實李觀鏡他們這會兒離長安城東門並不遠,一行人從通化門進城,還沒走多久,便又遇見了幾個齊王府侍從,為首那人攔住李觀鏡,上前道:“齊王吩咐我等接世子入府,等他回來後一同商議對策!”
李觀鏡心中不耐,急道:“商議什麽?趙王府如今怎麽樣了?”
侍從面面相覷,最終沉默以對,但是看他們的行為,顯然並不打算輕易放走李觀鏡。
李觀鏡看侍從這架勢,心知李璟是不想自己去涉險,他自己也知道,如今他雖有虛職在身,在長安卻無任何實權,若趙王府果真出了什麽事,他其實束手無策。思及至此,李觀鏡無力地按住眉心,道:“好,便依你們,帶路罷。”
侍從在前領路,一路七彎八繞,果真如李觀鏡所料是有意避開行人,所以沒有從大路走。等到快將李觀鏡繞暈了,他們才進了長樂坊。一行人繼續向前,很快便看到了前方的禁軍,他們果然將趙王府圍得密不透風,李觀鏡強按住心中擔憂,在禁軍審視的目光中過了趙王府,臨到齊王府門前,他卻又勒住了馬,侍從紛紛跟著停了下來,首領不安地問道:“世子怎麽了?這會兒若是不進府,恐會惹來懷疑。”
李觀鏡回頭看向趙王府的方向,糾結半晌,終是放棄了現在去探查的打算,隨眾人一道進了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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