姍姍來遲的巡捕一擁而上,將忍冬死死地壓在地上的時候,他被鮮血糊住的眼睛還直愣愣地盯著喜輦上的那個人。
終於,裴朔雪似有所感,垂了眸子對上他的目光。
下意識地,忍冬松了匕首,把沾滿血的手往背後藏。
滿身的血跡髒汙遮住忍冬原本的樣貌,在他最狼狽不堪,泥濘滿身的時候,被眾人擁立著喊著“前途無量”的俊美公子隔著兩年生不如死的時光,終於垂憐得給了他一眼。
只可惜他如今滿身髒汙,不得抱他。
作者有話說:
裴裴爆馬不自知!
第43章 雙還朝
忍冬下了獄。
下獄的當夜,林家在蜀州的門生便進了州府老爺的府邸。
第二日,元和門派人使了些銀錢,倪書容進去瞧了他一眼,忍冬這才知道這個林域的來頭。
林域是平都戶部尚書的母家叔叔,早年林家老太爺在世時就頗為寵愛這個長相肖似自己的兒子,又加之林域的母親是林家老太爺的正房,侍奉多年僅此一子,十分溺愛。
林府嫡子,又加上和戶部尚書家的姻親關系,即使被寵得不成樣子,林域依舊有胡鬧的底氣,林家其余幾個庶子再勤勉奮進,都比不上他在老太爺面前得臉。
物極必反,縱得狠了,林域和平都城中幾個不成器的公子哥混得越發混帳,吃喝嫖賭,樣樣都沾,也算是平都一霸。
如此順風順水地長到十八歲,林域正房未娶,小妾外房養了一堆。一次他當街看中一女子,正和之前一樣準備威逼利誘,強搶進府,誰知那女子烈性,不肯就范,白白地賠了一條性命。
林域未曾把這件事放在心中,本想著和過去一般回家哭訴一把,家中打點一番之後他依舊相安無事,誰知這女子沒什麽背景,但她有一情郎卻是一個有本事的,忍辱負重地過了一個月,等到科舉一過,高中之後直接金殿鳴冤,告了一把禦狀。
林家這次急了,上下打點一番後見沒有脫罪的可能,便破釜沉舟,將林域逐出林府名冊後,連夜將人送出了平都,奏報陛下時就言幼子無狀,畏罪潛逃,林家家主氣得當夜便在族譜中除了他的名字,再不相認。
陛下惜才,但也不想得罪在平都根基頗深的林家,便一面撫慰著那女子的情郎,點了他做狀元,又趁機收了林家大半家財。
林域此後便一直生活在乾清門,一來遠離平都,而來他日事發也可用乾清門的名頭來掙出一條命。
林家一直私下給林域送錢,連帶著乾清門都沾著光,做得越發大,直至和元和門分庭抗禮。
聽了這麽一段前塵往事,忍冬心中也有些不確定自己能否順利脫身。林域能在皇帝眼皮底下逃出一條命,其中關系複雜,人情交互必不是他能窺見的。
這次殺了林域,莫說楊世端是否肯出手相助,就算他肯,等他知道這件事,打點之後再派人來蜀州處理,忍冬也少不得受些皮肉之苦。
倪書容愁容滿面,他為人板正,自是見不得這種齷齪的人,如今忍冬雖動手莽撞了些,可畢竟是自己門中弟子,他承繼了元和門掌門護短的性子,寬慰忍冬道:“小師弟,你別怕,我和師兄再說道說道,大師兄一定有法子救你出去的。”
忍冬心中生出些感動來,這兩年他心中只有仇恨,並未將元和門當做自己的家,可倪書容卻一直一視同仁,在他和門中弟子起了衝突時也不偏幫,對於一個自小對關愛敏。感的孩子來說,不偏不倚的公正便是一種關懷。
“無事。我做的事,我一力承擔。”忍冬想了想,斟酌道:“其實……我一直未曾叫掌門一聲師父,我和元和門可以沒有關系的。”
倪書容明白他是想要把元和門從這件事中摘出來,心中多了幾分寬慰:“此時救你出來最是緊要,元和門雖不被世人認可,好歹也是一個留存的修仙大派,不會因此禍事的。”
“對了,這裡有一封書信,是平都送來的,送信的人說要你看了之後就給回復。你現在就看了吧,有什麽話我也能馬上帶出去。”
“平都來的?”忍冬瞬間便想到了一個人,他三兩下撕開了信封。
確實是楊世端的書信。
信紙只有一張,其中內容也簡明得很,說他已經知道忍冬殺了林域一事,只要他能夠答應回都,這件事他便能立時解決。
忍冬翻來覆去了看了好幾遍,心中浮現出一個不可置信的念頭,他問道:“這封書信是什麽時候到你手上的?”
“黃昏時,正好趕上我來見你。”
“太快了些。”忍冬喃喃道。
“快什麽?”倪書容以為他是在說這件事傳到平都的速度,不解道:“不快啊,林家也知道的……”
話說到一半,倪書容也覺出不對勁來,林家是一直知道林域的脾性,專門放了幾個門生在他周圍,一旦出事便以林家的名頭出面,而後再飛鴿傳書給平都。
饒是如此,正經的林家人還未能出面呢,忍冬這封平都來的信著實快了些。
除非,楊世端早就知道忍冬會殺林域,提前留了這麽一封信來,而在此地,必定留有他的人,他才能這麽自信地說出只要忍冬願意,隨時可以把他從獄中撈出去的話。
忍冬一直以為自己是拿楊世端作為保命的底牌,是自己在算計著楊世端的價值,殊不知在楊世端眼中,他早就成了囊中之物,莫說這次殺的是林域,有這麽一個威逼利誘的由頭,就算忍冬不出手,他也會尋到其他法子將忍冬置於相求於他的境地,最後達成他的目的——讓忍冬以皇子的身份回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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