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判你命途的閣臣是不是就是裴朔雪?”岑析突然問道。
岑析只知道當初在蜀州收留趙珩的“師尊”便是給陛下諫言的輔帝閣閣臣,他並未十分確認那人就是如今的裴朔雪,即便在兩年前岑析就曾懷疑過這一點,並且讓倪書容去確認這件事,可最後也沒有得到這個答案。
趙珩沉默了,並未回答。岑析卻從他的沉默中有了七八分的把握。
“我不會說出去的,包括爺爺那裡,我也不會多說一句。”岑析率先表明立場。
趙珩沒有多說什麽,繼續就著方才獵場行刺的事情說下去:“獵場行刺的那些人是李氏部落的人,外祖說的沒錯,草原各部果然有異心。現下來上陽的草原各部也回去了,我擔心他們之間有人蠢蠢欲動,見李氏部族動了手,便趁亂聯手,以圖陛下。”
“既是這樣,陛下為何還要放他們回去?”岑析覺得奇怪,趙煥受刺突然,那個時候來參與圍獵的各部落首領並未回去,只要趙煥將他們壓在上陽,雖說會被各部族的人私下說些閑話,可至少能夠保證趙煥和太子的安全。
“因為陛下想要放長線釣大魚,他相信上陽的岑家軍不會讓他傷到一根毫毛。”
這句話岑析倒是認同,趙煥受刺是因為情況突然,若真是兩軍對弈,草原部落並不能在邊關討到多大的好處,也正因如此,李氏部落才會選擇冒著被發現的危險深入木蘭獵場進行行刺。
“李氏部落只是一個微小部族,他的身後一定有更大的部落指引,這幾日發生的事情還是要寫信給外祖,憑借他在邊關多年的抗擊經驗,我們再論如何應對。”趙珩道。
趙珩沒有說的是,趙煥將草原各部首領放回各部的原因還有一層深意,即便各部族的人因此聯合抗擊,引起邊疆戰亂,趙煥自可全身而退將這膠著的場面留給岑家軍。
他本就忌憚岑家的勢力,若是能通過這次動亂消耗掉岑家軍的力量,這對於趙煥來說是一件好事。
這般隱秘的心思趙珩能看出來,遠在平都的岑慎也能看出,只是不知道這位戎馬大半生的老將軍對於自己效忠的主君想要為自己搏命的軍士戰死的心思會做出怎樣的應對之策。
——
趙璜帳內。
裴朔雪眼睛跟著給趙璜檢查身體的醫師走,直到看著他身上都是輕傷才松了一口氣。
如今趙璜是他輔佐的唯一人選,趙璜要是出了什麽差錯,他從哪裡再撈出個皇子來輔佐。
“今日殿下實在是太心急了些。”裴朔雪忍不住責怪道:“臣
說過多次,殿下有仁德之心是好事,只是遇事太過憑著一腔熱血,未曾深思熟慮。殿下是儲君,自要多顧念自身的安危,今日射中瑞王殿下右肩的一箭若是射在殿下的身上,殿下要臣如何和皇后娘娘交待,又如何和章大人交待?”
趙璜乖巧地聽著裴朔雪念叨,等他說完了才不以為意道:“皇弟在獵場上給父皇擋了一刀,方才又中了一箭,如果本宮在那個時候不站出來,皇弟真的可能有性命之憂。”
“他中了一刀?嚴重嗎?”裴朔雪脫口而出道。
裴朔雪不是沒有看見趙珩望向自己悲傷的眼神,只是他以為趙珩能躲過那一箭,而且當著趙煥的面,作為太子少師,裴朔雪沒有立場飛身去就趙珩,他能救的只能是趙璜。
“老師別急,皇弟背後的傷不淺,但也沒有性命之憂,本宮已經派隨行最厲害的醫師去了,他定不會出什麽問題的。”
看著趙璜一副沒有心機的模樣,裴朔雪忍不住問道:“殿下對瑞王真的沒有半分芥蒂之心嗎?”
他很奇怪,后宮中章皇后和岑貴妃摩擦不斷,宮外章淼支持太子的言論甚囂塵上,尤其是在趙璜成為太子,自己成為輔帝閣閣臣之後,朝中大臣多半都已經堆趙璜俯首帖耳。在這般的耳濡目染之下,趙璜還能夠對虎視眈眈的趙珩報以這麽大的善意嗎?
“老師是不是想說我傻?”趙璜淺淺一笑,“在回答老師這個問題之前,本宮想先問老師一個問題。”
“老師是怎麽看瑞王殿下的?”趙璜撇去茶盞的水沫,品了一口,問道。
“瑞王殿下出身鄉野,禮數氣度方便確實少有皇室風范,可才華與武功也能算得上一流。”裴朔雪盡量客觀地評價了一下趙珩這個人。
趙璜搖搖頭道:“我想問的不是這些,換句話說,老師是喜歡瑞王還是厭惡瑞王?”
“臣……”裴朔雪突然梗住了,一時不知道該怎麽回趙璜的這句話。
若說喜歡,趙珩不僅是他輔佐帝王道路上的絆腳石,還是被神諭認定會讓自己喪命的人;可若說厭惡,在那晚知道趙珩能看見自己的真身後,裴朔雪反而沒有那晚那樣激烈的情感了,他也說不清楚為什麽,或許真的是因為他是看著趙珩從一個可愛又謹慎的小團子長成了如今這樣,而裴朔雪也明白,趙珩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多半全是因為自己。
裴朔雪不得不承認,他對趙珩還是有愧疚的。
“本宮知道,老師和瑞王在蜀州曾是同窗,本就相識,若是老師與他本為摯友,其實是不必為了立場,為了本宮而疏遠瑞王的。”趙璜善解人意道:“本宮能看出老師還是在意瑞王的,不然老師也不會清楚地記得瑞王中箭是在左肩還是右肩,不會這麽急切地想要知道瑞王背後的傷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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