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抵達宮門口,容潮便發現一名少年微微垂著頭在月洞門前來回走動,神色略有不安。
及近,容潮才看清那人長相,五官端正、白嫩清秀,正是昨夜他見過的周謝蘊。
看見容潮,那少年連忙躬身行禮,道:“學子周謝蘊拜見六宮主。”
容潮打量了番眼前少年,發覺其真身乃是一隻小鯉魚精。周謝蘊既然已被容璃定下不久後收為徒兒,若有事理應去找容璃才對,不該此刻出現在他宮門前徘徊。
容潮看著周謝蘊在低頭與抬頭間來回,似是有話要說,隨即帶著點兒慵懶的口吻開口問道:“有事?”
周謝蘊聞言猶豫了會兒,眼神躲閃,吞吞吐吐好半會兒,眼見自個兒惹得容潮有些不耐煩地打了個哈欠,才憋出了半句話:“學子……日前賀卿自殺前曾與學子有過交流。賀兄說我們修道者不似人鬼可入輪回,死了便再無來世……”
容潮頷首,神色淡淡看向周謝蘊,道:“是啊。不過仙神妖魔若是想一死百了,可不像凡人脖子一抹此生便了結了那般簡單。那得三魂七魄消逝。一般有兩種方法,一是老死——三魂七魄緣散,二是尋法子使三魂七魄被迫魂飛魄散。”
對於部分仙神妖魔來說,長生不死或許並非幸事。
見周謝蘊神色暗淡許多,容潮一本正經補充道:“至於你們鯉魚精一族,想要魂飛魄散——挑斷脊背兩邊的白筋最為簡單。”
容潮最是討厭別人吞吞吐吐,問個問題還要拐幾個彎,有這等的功夫,他倒不如直接給對方想要的答案。
周謝蘊聞言臉色微白,似乎他並不知原來他們一死百了的法子竟是這般痛苦。
周謝蘊低聲喃喃道:“是麽……六宮主,您說死亡真的能令他人後悔嗎……”
周謝蘊的話太過奇怪,容潮斜睨著看向他,故作不鹹不淡道:“後悔不因他人的命而改變,無心的人又怎會在意他人的死?”
周謝蘊失望道:“那賀兄豈不是白白喪命了……”
話畢,周謝蘊猛然抬起頭,容潮這才發覺他雙眼眼袋厚重,面上帶著慌亂。
容潮目光銳利幾分,道:“你與賀卿很熟嗎?”
周謝蘊恍惚地搖了搖頭,隨即躬身行禮,向容潮道了聲謝便匆匆離去。
容潮再未多言,瞧著周謝蘊的背影消失在石子路盡頭後轉頭去見了恆遠。
周謝蘊不論是否話裡有話,他的狀態都不太正常。容潮懷疑他會出事,既然周謝蘊來六溪宮最終又沒說什麽,容潮再去多問恐怕也難以問出什麽。
容潮道:“七齋的三名學子現安排在何處?”
恆遠道:“昨夜安排在了十二院三十五齋暫住,不過今日應該已經搬回七齋。”修道界不似人間,死亡很是常見,學子們對於賀卿之死也沒有太大的感觸,如今七齋並無異常,自然可以繼續居住。
容潮道:“找個宮內閑散的小仙跟著周謝蘊。另外讓沁園的小仙近日多留意一下七齋動向。”
恆遠聞言看了看容潮。
容潮挑眉道:“……我看著像是很閑嗎?”
恆遠慌忙搖了搖頭,道:“小仙馬上就去辦!”說罷便要轉身出門。
容潮隨即叫住了他道:“等等。你家宮主與韶叡有傳來什麽消息嗎?”
恆遠道:“尚未有傳來什麽消息。”
百年前——永元四萬三千六百二十一年元月十四,鳳雩皇子生辰日,天帝於九霄雲殿冊封其為太子,眾神朝賀。
鳳雩十歲時,由天后提議,讓其皇子鳳雩拜入九溪宮門下。
鳳雩身份高貴,但青帝太皞自是不可能再收徒,見其生性溫和有禮,與徒兒容胤頗為相合,故而便讓其拜入四溪宮容胤上神門下,後按宮規由其師父容胤賜名——韶叡。
縱使韶叡本是鳳雩,九重天的天之驕子,但在九溪宮便不再是以太子殿下身份為主,宮內長者面前,弟子向來皆稱其宮內名。
恆遠補充道:“不過小仙半個時辰前在食物語倒是見到了五宮主。”
容潮初入九溪宮後便一直是容花在帶,容花比容胤多些兒活潑,加之時容胤已任職命格神君,很少在九溪宮,久而久之,容潮則和容花更為親近,平日裡也不拘小節,二人打打鬧鬧也是常事。容潮甚至大多時候都直接稱容花大名。
此外,雖然大師兄容胤性格溫和,但容潮剛入宮時發生了一件意外事,那時容潮還小,他夜晚視力本就不好,加上多年流浪在外,很是怕黑,容胤第一次帶容潮進入書海瀾山,卻因九重天臨時有事找他,不得不暫時離開,誰知他一去竟是一夜,留下容潮獨自在書海瀾山一夜,那夜恰巧無月,容潮躲在窗下緊閉雙眼渡過無光一夜。
容潮開始還以為那次是大師兄不喜歡他,故意這般,畢竟宮裡的幾位師兄也偶爾這般為難他。後來容花得知此事後去找容胤,容胤得知原委,對他好是一番道歉,又帶著他出去玩了幾日以作賠禮。
容潮點點頭,心情不自地愉悅了許多,面色卻沒什麽變化,如今離容花飛升上神最後一劫也近了,故而他近年來大多時候都在閉關修煉。
容潮起身與恆遠一同離開四溪宮,本想再去冰閣看看賀卿的屍體,廖看卻在這時傳來消息:
六宮主,三宮主請您去青雲殿。
九溪宮青雲殿,一般是眾位仙神日常聚集之地,如拜師禮、議會決策等大多都在此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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