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天規,李月末的下場必定是魂飛魄散,澄微郡主也會受到嚴懲。畢竟一個是鬼報復轉世凡人修改生死簿,一個是仙為愛徇私包庇意欲擾亂鬼界。
故而眾人漸漸又對於天規是否太過嚴格討論起來。
江清風注意到容潮一直沉默不語,有些疑惑,問起先前的事,道:“小師叔,你先前應該也不知道李月末為何修改生死簿吧?那你為何還要想方設法救他呢?”
容潮聞聲,收起靈力,不再去聽對面的動靜,給自己倒了杯茶潤嗓子,道:“救是因為不知情。若是他有罪,救了也可以再殺。但若他罪不至死,不救豈非是默許認定了他的死罪?”
江清風聞聲點點頭,面色複雜地陷入沉思。
容潮垂眸看向手中的清茶。
他知道渡劫這個認定仙神的方式,有時候它是有機可乘的,有時候它看起來並不能完全公平公正判定誰可以為仙誰可以為神。甚至各界界規細想起來也皆有其不足之處。容潮甚至想過如果他可以改變它們,是否有什麽方式是更好更公平公正的。但他發現他想不出……
一劫定生死有時候是殘忍的,界規大多也不是完美的,縱使可以替換渡劫的方式選仙神,也不會有比如今渡劫更好更公平公正的方式,縱使可以修改界規,也是難以修改出一個真正完美的界規。
容潮不清楚渡劫是如何產生的,但他更偏向於渡劫的產生是善意的,而所有的界規的制定也一定是以盡可能保護他們子民安定為出發點。
少頃,拂珂聽見門外有幾位同住在這家客棧的仙神出門下樓聲,應該是要離開酆都。
如今婚宴取消,賓客大多一頭霧水被請出大殿,故而多有不滿。
拂珂聽著他們的吐槽,問起容潮他們的打算。
說起來,這裡已經沒有他們什麽事了,不少仙神已經動身啟程離開鬼界。閻羅王顯然沒心情也沒工夫顧得上一一相送他們了。
容潮雖然知道他們也該回九溪宮了,但他還不想就這麽離開這裡。此刻,他無比確信,他有一事一定要弄清楚。
容潮忽然站起身來,眾人見狀都吃了一驚,紛紛看向他,見他目光微微閃躲,他們一時間都有些不解他怎麽看起來有些反常?
恆遠試著問道:“少君,那我們是準備回九溪宮嗎?”
容潮抿唇頓了頓對恆遠道:“嗯,你們先去收拾準備吧。”
容潮知道其實他們根本沒有什麽要準備的,平日裡神仙向來來去自由,最是無拘無束。但他還是這麽說了。
說罷,容潮便轉身欲要出門。
江清風問道:“小師叔,你要出去嗎?”
容潮“嗯”了聲,旋即消失於客棧。
江清風與謝必安看著容潮今日略顯奇怪的行為舉止都一臉困惑。
江清風看向韶劍,見他目光微沉,似在沉思,完全對容潮出門感到好奇,又看向拂珂、韶晟與恆遠,見他們都面色平靜,問道:“你們都不好奇小師叔幹嘛去了嗎?”
拂珂搖了搖手裡裝滿七分茶的杯子,茶水順著杯壁旋轉,悠悠然道:“肯定是去找太叔奕了唄。”
謝必安聞聲面露愕然,看見江清風有些恍然的神情,方覺得自己知道了些外面的人不知的事。
過了會兒,謝必安見眾人都各懷心事,想著這裡也沒他什麽事了,便起身向眾人告辭離開了不夜樓。拂珂打算在此等後續,再和容潮他們一同離開酆都,於是也在這裡開了一間客房住下,眾人不多時皆起身回了各自的客房。
容潮離開不夜樓後,探到奈何橋附近有太叔奕的靈息後,便直接來到了奈何橋邊。
容潮抵達奈何橋時,便看見不遠處因為先前哭泣而妝容都已凌亂的澄微在橋上焦急站著等待,她的對面,靈瓶與海棠花油紙傘懸於空中。太叔奕正對其施以靈力。
容潮看出太叔奕在幫澄微救李月末,沒有再上前去打擾,他轉身走向橋邊,看著橋下的忘川裡驚愕起伏。
他不知道澄微郡主與李月末之間發生過什麽,但今日他看到他們生死離別時,他想到了自己。
他已經“魂飛魄散”過一次,或許不久後他依舊會魂飛魄散,那一次,他沒有來得及問太叔奕,但這一次,他不想再因為自己的猶豫而再錯過。
仙神看似有無盡的生命,但無論人鬼還是仙神,生命也都是脆弱的,死亡總是會在不知不覺間來臨。
他不知道他還有多久時間。
他想好好過完余下每一天。
這樣,他才不會辜負他們為他做的一切。
現在,他無比確信,他最想要的便是告訴太叔奕那句他一直不曾說出口的話。
少時,容潮察覺到太叔奕收起了靈力,他轉身看去,便看見澄微手中握著油紙傘,她舉止間身體微微顫抖,小心翼翼地打開了油紙傘。
油紙傘下旋即出現了李月末的魂魄。
澄微重新見到李月末頓時喜極而泣。
縱使她再也觸碰不到他,只要他還活著,她便有了活下去的理由。
李月末看著一身疲憊的澄微,目光複雜對她微微一笑。
澄微請求道:“月末,別再離開我好不好?”
李月末蹙著眉頭,他有些心疼眼前的傻姑娘。他知道他已經舍不得離開她。
須臾,他釋然笑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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