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潮站在原處,一時間不知道改如何改口,口中乾澀。
“遠而望之,皎若太陽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淥波。神女喬湘柳絮才高,心懷六界清平盛世之願。故而六界裡,傾慕她的並非僅朝泓一魔。”
容潮聞聲一怔,不可置信道:“師尊也喜歡……我阿娘?”
“是。只是她至死,也從不知此事。師尊從未向任何人提過此事。我想他之所以盡其所能護你,卻又不常見你,也是因為她。”
“原來是這樣……”他直到片刻前仍舊還想不明白的事,深究原因竟然是這般。
容胤回眸,看見容潮有些無力的茫然,他的臉色也有些難看,心中五味紛雜。
容胤收回目光,繼續道:“容花之所以選擇離開九溪宮,是因為他知道了此事。”
此前,六界裡,容花最為信任、尊敬的便是師尊與師兄。可他如今卻得知他最為信任、尊敬的二人竟然都欺騙了他!他的信仰再也不複存在!
他無法接受!
容潮緩了片刻,才苦笑了下。他走到容胤身側,本想蹲下身想要扶起他,但隨後他改變了想法,在其身側同跪了下來,抬眸望向師尊的靈位。
容胤不禁望向他,目光複雜。
片刻後,容潮開口道:“師兄,我從來都不後悔來九溪宮。阿娘選擇自殺便是不想你為難,她讓我不要難過,便是不希望我將此事怪罪到你的身上,其實你從來都不需要愧疚,無論是對她還是對我。”
喬湘、鳳旻、朝穆,他們都已死去。既已是前塵往事,容潮便不想再繼續追究其後人的對與錯。
若是前人的恩與怨、對與錯再怪罪至其後代,一代又一代追究,豈不是無窮無盡,不知何時休?
“我以前覺得神仙可以活很久,很少會去珍惜時光,可是這次醒來,我才明白,我們與凡人並無太多不同,隨時可能生死離別,所以我想做一些還沒有做的事。”
容胤垂眸沉默了良久,才再次看向他,語氣溫柔:“阿潮,以後我會一直在這裡,你可以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容潮從靜心殿離開時,容胤並未與他一同離開,容潮知道他需要時間放過自己,故而他獨自慢慢往六溪宮回。
雖然還有很多事待解決,但他卻覺得自己輕松了許多。
距離六溪宮宮門還有一段兒距離時,容潮抬眸間卻發現一道修長的身影站在宮門前那棵風骨遒勁柏樹下。
他提著明燈,靜靜地等在那兒,為他指引方向。
太叔奕知道他想一個人出去走走,他沒有出聲,只是安靜地在門前為他點燈。
容潮加快了腳步,來到太叔奕跟前,微微一笑。
太叔奕看出他有心事,道:“怎麽了?”
容潮道:“我知道了一些事,我想說給你聽。”
“好。”
此前,容潮也有過懷疑他的身世,為何鬼帝無影把他推入地獄卻什麽都沒做直接讓他離開,為何甚至後來朝彥送他去無影處,無影會救他?
如今想來,恐怕只是因為她是喬湘在人間收養的養女。
而當時朝彥得知他是女兒身時,只怕是猜出了什麽。
他此前也查過他父母的生死簿,一切都很正常,記載的就是普通凡人一生會歷經的生死苦難。
雖然說生死簿只是通略記載凡人生死輪回,但師尊只怕為了避免六界起疑、同時不想讓他知曉自己生來被拋棄的事實,修改了生死簿。
而他查到的父母是那對生下她便拋棄了自己的親生父母,他們只是普通的凡人,六界都不會對此起疑,他當時自然也無理由再去起疑。
接下來幾日,容潮都在熟悉如今的六界。
近來,六界裡起了紛擾,據九重天布在魔界的暗衛傳來的消息——朝姒很久沒有露面了,如今的魔界十城一都皆聽命於朝彥。
而神魔交界處時常發生交戰。
附近的妖民流離失所,湧入修道界各地。
四海八荒都沒那麽安寧了。
此前朝彥從未表露過欲奪帝位的意圖,但朝姒一直對其有所防備。
容潮與朝彥接觸不多,並不能說了解他。但朝穆生前,朝彥從未奪權,甚至在朝穆浴火重生失敗後,明知朝穆已注定命不久矣,在奪其帝位的大好時機,他依舊沒有動手,那為何會在朝姒任魔帝一千八百年的這個時間奪權?
這千年來,因朝姒心狠手辣的統治、對其子民嚴厲的要求,在魔界裡生存雖然更加殘酷,但其實力卻從不曾倒退。
朝彥會是因為不滿她對待魔界子民的方式而要奪帝位嗎?
容潮無法做出判斷,他懷疑魔界是否發生了什麽他們不知道的事。
此外,韶晟的成仙禮已經定在三日後,容潮在自己的專門用來存放靈器珍寶的博古架間來回轉了數圈,也不知道該送他什麽好。
說起來,容潮醒來後還沒有再見過韶晟。
他與尤見憐的淵源,令他如今不得不注意與他保持距離。
除去熟悉如今的四海八荒,容潮余下幾日便是處理九溪宮一些事宜。
這些事原本是該九溪宮掌門或是九溪宮少君處理的,以前師尊知道他不愛管這些事,師尊不常露面,卻會在其宮內處理完這些事宜再交由雲和去辦。只是如今師尊離世,這些事便都由容胤與太伏主動幫他分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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