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叔奕看著江清風走入樓閣,微微蹙眉。
少頃,他並沒有開口回復這位面帶笑容看似如凡人一般的和善女子,走向那座燈火通明的樓閣。
不多時,數隻白螢翩翩而返,飛回到容潮身前,緊接著聚成一團朝前方而去。
容潮明白這些白螢在為他引路。
看來他們是在他前頭的。
容潮跟著白螢在黃泉路上前行,不過行至一半,卻發現白螢自此不再往前,繞著附近轉圈。
容潮原本並沒有立即現身的打算,一直落白螢數十丈,可他此時所見的那片地——遠處白螢所在處並無任何身影,他隨即飛身而落至白螢匯聚不散之地。
容潮回眸看向四周,發現白螢所帶之處是黃泉路的左岸,且這段黃泉路的中間路段時不時還有鬼魂朝前行去。
白螢不會無緣無故將他帶向此處,既然是左岸而非右岸,那麽太叔奕與江清風一定是停留在這邊,而非對面!
容潮回過身去看附件有何異常,打量片刻,卻不曾發現特殊之處,他的目光隨即落到眼前大片大片的花海。
曼珠沙華,可致幻,引萬物入其境。
容潮目光一沉。
太叔奕與江清風最後所在之處便是此地,可如今卻不見他們蹤影!那麽,他們必定是被這些曼珠沙華所引,入了它的幻境,消失不見!
若是他們無法意識到身處何處,便無法離開幻境。
看來,他要入這幻境走一遭了。
念罷,容潮飛身朝花海跳去。
過往鬼魂發現有鬼獨自跳入曼珠沙華,紛紛駐足,刹那間,他們便見那鬼身影消失殆盡於曼珠沙華海,唏噓不已,驚歎惋惜聲此起彼伏。
第123章
及近樓閣,樓內傳出一陣陣悠悠音律、歡聲笑語。
江清風聞聲感到有些奇怪,放慢腳步。
謝氏走上來,笑道:“鬼界不似人間,我們可不吃不喝不眠活下去,但這般的日子又實在太過枯燥。為此他們便建了此樓,取名‘樂遊館’,隻為在此樂遊,忘卻煩惱。”
江清風將信將疑間,他們已來到樓前,謝氏推開緊閉的朱門,未知的樓內景致徐徐展開。
這座樂遊館猶如人間繁華的酒樓,一共七層,各層皆是不同景象,有彈琴作畫之處,有下棋對弈之處,亦有歌舞升平之處。
樓內大多男女結伴,亦不乏摯友相交。
每一處皆是樂遊之所,歡興之景。
樓頂懸掛而下的帷幔為此樓增添幾分浪漫神秘之意。
帷幔上筆墨書盡詩詞曲藝。
朱門開合也未曾令他們的歡娛停止,太叔奕與江清風跟著謝氏來到大廳,樓內僅有幾處聲音短暫的停歇,投來數道目光,但不過片刻,樓閣恢復如初,恍如這裡不曾有人影來往般。
江清風一入樓內便被高大的帷幔所吸引,他默默讀了幾句其上的詩詞,暗歎這裡的鬼倒是別有一番情致。
謝氏引著他繞過大廳,一路往裡。
不多時,他們來到一處緊閉門窗的廂房門前。
謝氏示意江清風自己打開這扇門,去見他的親生父母。
一直開朗常常掛著笑容少有傷感的江清風此時卻難得的緊張了起來。
盡管四周各色聲音交雜,可他還是隱隱聽到身前的這扇門內傳出的《鳳囚凰》,柔潤而細膩的古琴聲伴隨著鮮有借陶塤吹此曲的空靈厚重的塤聲,是難得的知音合奏。
江清風抬手小心翼翼去推開眼前這扇門。
當他看見那雙曾只在畫中看見璧人時,他一時無言,不知如何開口。
屋內的夫妻看見門前少年,皆恍了神,緩緩放下手中樂器,停了指尖動作,淚水不自地已流出眼眶。
太叔奕不想這麽快打破江清風這短暫的相聚,轉身離開。
江清風與父母一番哭笑團聚相談過後,這才發覺不見太叔奕身影,連忙起身去尋,他推開門看見大廳中,帷幔前,太叔奕長身玉立,方才放了心。
謝氏見他找到要找的人便又勸他再多與他們說說話,江清風想著機會難得,便未再喊太叔奕,回到父母身邊,坐下繼續與他們說他的兒時趣事,屋內時不時傳出一陣歡笑。
不多時,謝氏提議讓兒子與兒媳帶著孫兒去樓上轉一轉,認識他們在這裡的友人。
江清風原本便覺得這座樓閣很是特別,聽此提議很是爽快應了,挽著母親的手臂,一家三口朝樓上行去。
屋外,二樓角落裡的一位青年倚靠於廊柱邊飲酒,抬眸望向樓下,偶然間看到一位少年立於一幅帷幔前,不禁對那位少年來了興趣,他看了他許久,見少年背景孤寂,卻不曾離開,心中越發好奇,起身走下樓去。
青年來到太叔奕身後,不曾看向帷幔卻輕車熟路念出那上面的詩句:“魚沉雁杳天涯路,始信人間別離苦。”
這二句詩詞是他在此寫下,故而他最是熟記。
他見少年似乎早已察覺他的到來,對於他的出聲並無任何意外,他不禁有些吃驚,他看不出少年有任何特別的情緒,甚至他的淡漠孤冷令他醉酒清醒了幾分。
青年有些感懷,講述起自己的人生:“生前她總是黏在我身旁,我彼時尚覺得她太過煩人。可如今離開她許久,我們陰陽相隔……我再也得不到她的消息,這才相信原來世間有一種痛苦叫別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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