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無味和那隻怪物的實力懸殊,差距還要遠大於三歲幼童和成年狗熊。
秦無味聽到自己骨骼斷裂的聲音,隨即眼前一黑。身體墜入一個腐臭滑膩的所在。
腥臭的液體,直接將他淹沒。
他無法想象自己到底身在何處。他陷入了暗無天日的泥沼。
更可怕的是,這個熱烘臭爛的泥沼,竟然還會動。
如同一支被裹挾在大海中的小船,秦無味被酸浪包裹著,大口酸液湧進他的鼻腔。
他的眼睛無法睜開,他的皮膚灼痛難忍。
他感到頭皮發麻後背發冷。
某個柔韌厚實的袋狀物將他完全包裹。他正是在這個裝滿酸液的袋裝物中,被翻來覆去地攪動。
時不時和另外一些零零碎碎的東西碰撞。
當他茫然伸出手,把某個撞到他臉上的物體推開。
他才發現,那竟然也是一隻手。
那是他正在追擊的嫌疑人的手。小指缺了一截,是某次打架鬥毆的舊傷。
他本以為那個嫌疑人趁著他被怪物纏住的時候悄悄溜走了,沒想到嫌疑人也在這裡。
四分五裂。
漂到他面前的只剩一隻手。
秦無味明白了。
他這是在胃裡。
他在某個巨大的、不符合人類認知的怪物的胃裡。
他被那頭怪物,一口吞下了。
濃臭的酸液湧進他的喉腔,腐蝕他的眼球。秦無味再也睜不開眼,再也發不出聲。
他感到自己很快也會像那個嫌疑人一樣,被腐蝕,被磨碎,被碾攪成黏糊糊的肉醬。
被這個不可名狀的怪物消化吸收。
秦無味想象過無數種死法。
他想象過,在追擊歹徒時被對方圍毆致死。他想象過作為人質的替換,被歹徒割喉致死。
他甚至想象過跨越邊境,在某個沒有法律、罪惡橫行的陌生國度裡,被國際罪犯以各種毫無人性的酷刑折磨致死。
他唯獨沒有想過,會被一隻連形狀都沒有看清楚的巨大怪物,囫圇吞進肚子裡,碾爛腐蝕而死。
秦無味覺得這太荒誕了。
像誇張的都市怪談,荒誕又無聊透頂,說出去誰也不會信。
酸液迅速腐蝕他的身體。他渾身的皮膚都被重度燒灼。
就在秦無味以為自己會這樣融化分解時,一個如同手術刀割開皮膚的聲音,從頭頂響起。
平滑,銳利。
帶著堅定和果決。
空氣。
秦無味近乎本能地,吸進一大口空氣。
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好幾分鍾都沒有呼吸。
頭頂的燒灼感略微減退。
秦無味仰起頭,看到小巷上方狹窄而湛藍的天空。
身旁仍是濃稠酸液。
皮膚,眼球,喉嚨,所有接觸過液體的地方,都傳來火山地獄般的劇痛。
折斷的四肢無法動彈,或者說即便它原本是可以強撐著稍微動一動的,但由於劇烈腐蝕的關系,肌腱也紛紛斷裂了。
沒有肌腱的牽拉,肌肉是無法收縮的。
所以他完全沒辦法動。
秦無味感到自己被人拎起來。
然後劈頭蓋臉地,倒上了一大堆液體。
冰涼的液體,有種消毒水一樣的怪味道。
秦無味睜不開眼。他想自己大概是瞎了,但渾身的燒灼感確實好了很多。
“……你是警察?”
一個很遙遠的聲音響起。
秦無味本能地偏了偏頭,迎向聲音的來源。
隱約地,他感到光影晃動。似乎有誰在他眼前晃了晃手掌。
“看得見嗎?”
那個聲音又響起。
原來說話的人並不遠,甚至近在咫尺。
只不過他的耳道也被腐蝕了,聽力受損,所以聽不清楚。
大量的冰涼液體,從頭到腳,衝刷著他的身體。
秦無味嘴裡還被塞進了許多藥片,灌進許多藥水。
——我在燃燒。
這是秦無味事後能回想起來的,唯一的感覺。
皮膚在燃燒,眼球在燃燒,頭髮在燃燒。
渾身上下,都像被摁在火山熔岩裡。灼痛,窒息,生不如死。
奄奄一息間,秦無味聽到有人問他:
“……你可能會獲救,你也有可能……變成怪物。”
“你願意嗎?”
……
秦無味已經不記得自己的回答。
他隻記得,當他醒來時,有個穿西裝打領帶,看上去剛剛結束一場商業談判、卻自稱是退役特種兵的男人,揉著額頭告訴他。
“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你先聽哪個?”
好消息是他活下來了,他成功了。並且他沒有惡墮成變異種。
壞消息是,他此生都離不開汙染拮抗劑。
這是一場試驗性的治療。
秦無味在事後被告知,他的身體和許多種天賦契合,適配度高達80%。
因此,那些安瓿藥水一進入他的身體,就迅速地產生了效果。
修複他受損的肢體,重建他斷裂的神經。
將他從死亡邊緣拉回,將他勉勉強強,變回一個看起來像人的東西。
現在的他,比起人類,更像一個嶄新的人體模特。
頭髮,皮膚,甚至瞳孔,全都變成了雪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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