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昔日的鐵杆粉絲,此時站到面前,恐怕也不敢相信這是同一個人。
奚蘭宵從車上一件一件地把行李搬下來,江耀伸手想幫忙,卻被製止。
“沒事,我自己來好了。”奚蘭宵微笑道,“行李不多。”
奚蘭宵的行李確實不多。只有一個小行李箱,裡面裝著少許衣物,和大量的藥。
牧場那邊氣候嚴苛,如今又正是天氣轉涼的時候,奚蘭宵並沒有帶太多衣物過去。以前穿的皮草、毛呢大衣什麽的,在那裡都不合時宜。
不如索性去了當地再買,實惠又合適。
至於藥物。
他身上的汙染物已經都被清理掉,只是長期接觸變異種,他的身體或多或少產生了異變。雖然還不到表現出異樣的程度,但長此以往總歸有損於身體。管理局醫療部的建議是繼續服用一段時間的糖定,讓那些發生細微異變的器官被控制在低代謝水平。減少對身體的影響。
身上的紋身也被清除了,不留痕跡。這種程度的醫療,管理局還是做得到。
至於其他方面的損害……奚蘭宵畢竟還年輕。
慢慢調養,總會好的。
那些藥都可以慢慢減下來。行李箱裡裝的藥足夠他吃半年。
通過管理局的關系網,秦無味已經在牧區那邊打點好。奚蘭宵可以每個月去醫院複查,確認身體恢復情況。
……除此之外,還有補助金。
是的,沒錯,補助金。
很諷刺的一點是,奚蘭宵作為當紅頂流,隨隨便便一個通告,出場費就是百萬。
但他本人卻沒有任何資產。
他整個人都被【原始湯】把控。表面光鮮亮麗,實際上從靈魂到肉體,都被死死掌握。
他連何時吃飯何時睡覺的自由都沒有,更何況個人資產。
本來秦無味想為他爭取合法權益,他做偶像時的正當收入,至少用來維持今後的生活。
但奚蘭宵拒絕了。
他不想要那些錢。
秦無味難得地露出了吃癟的表情。
沉默半晌後,悶悶地說了句“行吧”。
然後轉頭去為他申請了補助金。
因此,當奚蘭宵出發時,身上攜帶的行李,只有少許衣物,大量藥物,還有……
骨灰盒。
原鸞的骨灰盒。
在海島別墅時,奚蘭宵曾向“江耀”請求,希望他能幫助找回原鸞。
哪怕是屍體也好。
他想要帶著原鸞走,離開那個肮髒的地方。
然而原鸞的遺體慘不忍睹。
全身骨頭被打斷,被丟進海水裡投喂鮟鱇魚。
陸執找到他的時候,他腰部以下的部分已經和鮟鱇魚完全融合。
總不能就這麽把半截遺體交給奚蘭宵。
於是最終來到奚蘭宵手裡的,就只剩這麽一個小小的骨灰盒。
比常人的骨灰更輕一些。因為遺體不完整。
奚蘭宵接過骨灰的時候,很平靜。
他甚至抬起眼,對江耀笑了笑,說了聲“謝謝”。
他說,他果然已經不在了。
他說,他死的時候沒有很痛苦,對嗎?
江耀看著奚蘭宵的眼睛,點了點頭。
奚蘭宵又說了一次:“謝謝你。”
江耀一直送他到安檢口。
如今車站、機場等等交通樞紐,安全檢查都很嚴格。江耀只能送到這裡,不能再進去。
奚蘭宵拉著行李箱,向江耀道別。
正要轉身,江耀忽然說:“等一下。”
奚蘭宵轉過身來,看到江耀朝他伸出手。
似乎是打算抱一下他。
奚蘭宵後退一步。黑色口罩遮住的蒼白臉頰,浮起一絲難堪的卑怯。
“不用。”奚蘭宵低聲說,“髒。”
他的病還沒有好。在那段可怕的歲月裡被染上的髒病。
皮膚接觸不會傳染。但畢竟……有傳染性。
髒。
江耀臉上漸漸露出疑惑的神情。
他還是伸著手。
周圍的人投來好奇目光。
奚蘭宵猶豫了一下,沒有動。
江耀反而走過來了,輕輕地抱了他一下。
人類肉眼無法看見的黑色顆粒,如同煙霧粉塵一般從奚蘭宵背後升起。
絲絲縷縷,順著江耀的手臂,蒸騰,爬行。
江耀閉了閉眼,放開他。
然後說:“不髒了。”
最後一點點汙染物。
清理完這些,剩下的靠糖定和汙染拮抗劑,就能控制。
奚蘭宵怔了一下。感到這個不善言語的少年擁抱他的瞬間,自己整個人像被從泥潭裡撈起來。
像落水狗抖落了一身濕泥,那樣輕松。
……
奚蘭宵走了。坐上了開往高原牧場的綠皮火車,在咣當咣當的車廂搖晃中,踏上新的旅途。
江耀從車站裡出來,面前停著一輛黑色轎車。
秦無味坐在車裡,半搖下車窗,一根接一根地抽煙。
“走了?”秦無味撩起眼皮。
江耀點點頭。
“上車。吃點東西去。”秦無味說。
江耀拉開車門,坐到副駕駛座上。
回市區的一路上,兩人沉默無言。
……直到兩人走進火鍋店。
秦無味被江耀的食量驚呆。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