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不是昏睡之時那種安靜無害的模樣。
少年雖然只是隨意地站著,卻莫名有種千軍橫掃的氣勢。
他居高臨下。視線與奚蘭宵對上。
一觸即收。
“是他麽?”少年漠然。
奚蘭宵睜大眼睛:“什……”
少年沉默一瞬,淡淡道:“害你吃藥的人。”
奚蘭宵一怔。
藥?
這個從未見過的少年,為什麽會知道他在吃藥?
……這個人到底是誰?!
“你是誰……你……”
高層在半空中掙扎扭動著。表情扭曲。
少年面無表情。
冰冷的視線在奚蘭宵臉上一掠,奚蘭宵隻覺臉上發燙。
那是剛才被高層掌摑的地方。
“是他麽?”少年重複一次。
“……是。”奚蘭宵啞聲。
他不知道自己這樣說會有什麽後果,但他內心,久違地燃起一絲希望。
像火柴快要湮滅之時,黑暗裡那一點灼燙的希望。
他閉著眼,對少年點了點頭。
“奚蘭宵,你不必再委曲求全。”
少年淡淡道。
隨後,輕輕打了個響指。
啪嚓——!
火。
奚蘭宵瞳孔驟縮。
違背自然規律的火焰,騰地從高層身上燒起。
“啊啊啊啊啊——!”
高層爆發出慘叫,然而聲音……
聲音沒有傳出來。
奚蘭宵呆呆地看著面前不可思議的景象:熊熊大火瞬間吞噬了高層,肥胖油膩的身軀當即燒得沸騰。
明明近在咫尺,明明火光灼然,高層張大嘴拚命掙扎慘叫。
可卻沒有聲音。
奚蘭宵只是從他掙扎扭曲的嘴型裡看出來,他在慘叫。
……非但聲音,就連熱量,也感受不到。
仿佛被看不見的屏障阻隔著。
高層在半空中燃燒,像個油膩肥厚的烤肉。
沸騰的油脂滴滴答答地掉下來,並沒有掉在沙發上,而是停滯在距離沙發十幾公分的位置。
透明棺材。
奚蘭宵看著灼然搖擺的火光。看著那掙扎慘叫,被活活烤熟的肥胖男子。
心裡冒出的就是這樣的念頭。
像被關在透明棺材裡,受無盡烈火灼燒。
男人體脂率太高,自體脂肪很快沸騰,混合著血水劈劈啪啪地濺在那層透明格擋上。
奚蘭宵仍然呆呆跪在沙發前,目不轉睛,睜大眼睛看著這一切。
“奚蘭宵。”
一隻手按上他的肩膀。
奚蘭宵回頭,看到少年沉靜堅定的眼。
少年凝視著他,再一次地重複:
“你從此,不必委曲求全。”
“好好活下去吧。”
奚蘭宵心頭一蕩。
一直壓在心口的那座大山,忽然間粉碎。
奚蘭宵忽然意識到,原來,那座山是可以被打碎的。
原來他是可以,這樣輕松的。
……
少年並未透露自己的身份,也沒有解釋剛剛那超越人類理解范圍的一切。
他隻說,他叫“江耀”。
奚蘭宵努力回憶,試圖想起這個名字,卻一無所獲。
他並不認識這個人。
但當對方說出原鸞的名字之時,奚蘭宵立刻決定相信他。
“你能不能……”奚蘭宵下意識地拉住他的袖子。
眼角濕潤。自從原鸞失蹤後奚蘭宵就再沒露出過這樣脆弱的神色。
“江耀”回頭,看著他。
“你能不能……再幫我一件事……”
奚蘭宵聲音發啞,喉嚨裡像被什麽東西堵住。像從胃裡直到食管直到咽喉,深痛沉重地被堵住。
“幫我……找到他。”
“不論他變成什麽樣子……求你,幫我找到他……”
“我想帶他走。”
“我想帶他……走……”
奚蘭宵聲音發抖,抓著對方衣角的手指也在發抖。
用力到發白。
少年的視線從他指間抬起。
靜靜地看著他。
“好。”
……
如同少年所料,那幾個看守者果然很快回頭來找,而且氣急敗壞。
身後跟著那個穿黑紅製服的暴躁男人。
“李長虹,你特麽——”
暴躁的製服男子一腳踹上房門,正要破口大罵。
衣衫不整的奚蘭宵慌慌張張從門縫裡探出頭。
“李董他剛……剛忙完,已經睡了。”
奚蘭宵語焉不詳,面色潮紅。
誰都能從他難堪而羞辱的表情裡,看出他不想對方被吵醒,生怕遭到更多折磨的恐懼。
“……”製服男子嫌惡地皺起眉。連看都不想看他一眼。
壓著怒氣,“我的人呢?!”
“在這裡,還沒醒……”
奚蘭宵露出一副“原來你是說他啊”的表情,手忙腳亂地把輪椅推出來。
黑紅製服男皺著眉頭,從上到下仔細打量了一下。
確認少年衣衫完好,並沒有被弄髒後,製服男不爽地哼了一聲,這才罵罵咧咧,把輪椅從奚蘭宵手裡接走了。
“……”
奚蘭宵呆呆地站在走廊上,看著一行人推著輪椅走遠。
“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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