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芒的、飽滿的、高產的那一批自然要留作種子,品質低的那些也不浪費,依著楚溪客的意思就是——
“辛辛苦苦種了大半年, 當然要親口嘗一嘗啦!”
不過, 在吃進嘴裡之前, 還需要做很多工作。
首先是脫粒。
傳統的脫粒方式就是在一個斜放的木板上摔,或者用一個很長的、造型類似雙節棍的工具用力敲打,廢了老大勁,最後還是會有很多谷粒留在穗子上。珍惜糧食的百姓們還要用手一粒粒摘下來。
種植水稻的地域這個時節常常下雨,晴朗的天氣就那麽幾日,如果不盡快脫粒、盡快晾曬,好不容易收下來的稻谷八成就要發霉了。
所以,改良脫粒機是關鍵。
好在,楚溪客未雨綢繆,早在去年商隊剛剛出發去尋找佔城稻的時候,他就叫工匠把脫粒機給研究出來了。
也是為了求個好兆頭吧!
楚溪客自己不太信這些,但是,為了讓商隊平安回來,他把能做的都做了。
暑假時,楚溪客在歷史科技博物館做過志願者,專門負責給前來參觀的小學生講解古代農具的發展演變,其中就有打谷機和脫殼機。
這幾套機器楚溪客講解了不下一千遍,為了應對小學生們各種稀奇古怪的問題,私下裡還查了許多資料,因此閉著眼睛都能複原出來。
他做的是一種“腳踏式打谷機”,不用油也不用電,用腳踏板和傳送帶做動力傳送裝置,帶動滾輪轉動。
原理有點像腳踏式縫紉機,通過不斷踩踏促使輪軸轉動,輪軸再帶動滾輪飛速地轉起來。
最核心的部分是中間那個長著“鐵刺”的圓柱形滾輪,鐵刺用來梳理稻穗,滾輪快速轉動對稻穗又蹭又刮,就可以把谷粒打下來。
這樣一台腳踏式打谷機,理想狀態下一天可以打兩千斤谷粒。
楚溪客讓屯田兵做了一下示范,把周遭的農把式們都給看愣了。
當地的屯田兵也愣了:“你們沒見過嗎?”
江南來的農把式:“沒見過啊!這是啥?”
當地的屯田兵:“你們不是打江南來的嗎?這都沒見過?”
江南來的農把式:“江南也沒這物件啊!”
屯田兵們愣怔之後,紛紛昂首挺胸笑了起來,富庶的江南都沒有的物件,平川有!
除了打谷機,還有脫殼機。
這個時代稻米脫殼叫“舂米”,方法就是把帶殼的谷粒放進一個石坑或石罐中,然後用厚重的木杵用力砸,通過木杵的衝擊力和谷粒之間的相互摩擦把谷殼舂下來。
這樣的操作不僅累人,效果還不好,力氣小了谷殼脫不掉,力氣大了容易把米粒砸碎,而且谷殼和米粒混雜在一起,要不斷過篩。
楚溪客叫人做出來的這台脫殼機仿照的是現代電動脫殼機的原理,上面有一個漏鬥,用來倒入谷殼,下面是逆向轉動的膠軸,給谷粒施加壓力的同時還不會把內裡的大米碾碎。
其中,最大的改動就是把電力功能改成了手搖式,這樣使用起來會辛苦一些,但比舂米要簡單高效多了。
楚溪客和工部的技術帝們反覆研究之後,還在中間增設了米粒和谷殼分離通道,最下面安裝著手搖式風扇,可以最大限度地把谷殼篩出去。
當然,少不了漏網之魚,這就需要反覆碾上三四遍,最終就能得到白中泛黃的米粒了。篩出去的谷糠也不會浪費,稍稍加工一下就是上好的雞鴨飼料。
看到打谷機的時候,農把式們雖然震驚,好在還能正常地表達疑問,然而此刻,看著這台神奇的脫殼機,這些和稻谷打了大半輩子交道的人,險些跪地參拜。
越是體驗過農事艱辛的人,越能理解這樣一台機器對農戶、甚至對國朝農業發展的意義。
大司農小心翼翼地問:“這農具,殿下賣嗎?”
楚溪客搖了搖頭。
大司農一噎,後面的“不情之請”頓時不知道該怎麽說出口了。
實際上,不用他開口,楚溪客便主動說:“大司農,勞煩你用個人名義把圖紙送往各州吧,尤其是那些盛產水稻的州府。”
大司農倒吸一口涼氣,不敢置信地確認道:“殿下的意思是……白送?”
還是做好事不留名的那種?
楚溪客點點頭。他可以利用紅磚和精鹽賺官府的錢,卻不想用這些農具賺百姓的錢。
是了,是了,自家殿下本來就是這樣一個人啊,剛剛那一瞬間懷疑他是不是有什麽陰謀的自己真是太不應該了!
大司農懷著複雜的心情,給楚溪客行了一個大禮:“臣,代各州同僚叩謝殿下!”
農把式們也紛紛跪地叩首。他們代表的便是江南的萬千農戶了。
這下,倒讓楚溪客不好意思了。
***
接下來的事情就不需要楚溪客費心了。
農把式們指導著屯田兵們如何晾曬谷粒,如何脫殼入庫,如何保存稻種,一邊指導一邊感歎:“平川的天氣真好啊,足足一個月都不見雨天,哪裡需要擔心稻子發霉哦!”
屯田兵們同樣羨慕對方:“江南處處都是水田嗷?都不用挖渠引水的啊?豈不是頓頓都能吃上大米?”
總之是彼此羨慕,相處起來也愈加融洽。
農把式們還教給屯田兵一個連楚溪客都不知道的小竅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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