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儔頷首道:“嗯,我來國子監找謝祭酒的,此間事了,我就先回……”
“你怕我?”
裴儔一愣,“哈?”
秦焱不依不饒道:“一見我就跑,不是怕我是什麽?”
裴儔聽出了激將法的味兒,咬了咬後槽牙。
偏生他就是吃這一套。
這不,那股不服輸的勁兒立刻就被惹起來了。
“哪裡哪裡,秦將軍說笑了。”
秦焱仰頭瞧那滿樹素白,輕嗅了嗅,道:“邯京花色正好,奈何無人同賞,裴大人陪我一程可好?”
一高一矮一大一小兩個身影沿河而行,滿地白瓣,人在上邊踩過,很快便覆上一層新的。
河邊風大,不斷有花瓣吹落,灑了兩人一身。
秦四牽著馬遠遠地跟在身後,反倒讓裴儔自在不少。
至少,他不用和秦焱單獨相處。
“你同我道別那日,邯京中也是這樣的光景。”
裴儔極快地瞥了他一眼,沒敢吭聲。
那日?哪日?
“我約你去京北山麓跑馬那日,真的很高興,全然沒想到你會來這麽一出。”
裴儔偏過頭賞花,今年這槐花開得是真不錯啊哈哈哈哈。
秦焱目光淡淡掠過他肩頭素白,幽幽道:“裴卿果然是算計人心的一把好手,竟把我也算進去了。”
裴儔半闔了眼,開始後悔腦子一熱就答應秦焱了。
散什麽步!回家躺著喝方山銀毫它不香嗎!
無論前世還是後來重生,因著秦焱曾經是他無話不談的好朋友,他始終懷有那麽一絲不自在。
那時因為政見與立場不同,裴儔年輕氣盛,遇事習慣當斷則斷,免得將來扭扭捏捏空惹麻煩,與秦焱一番情義也斷得決絕。
那日秦焱被他一句“到此為止”當頭砸下,當場就白了臉,與他爭論幾句,見裴儔態度決絕,紅著眼便駕馬下了京北山麓。
那天之後,秦焱一連好幾日不曾上值。
再見到秦焱時,他冷著一張臉,渾身上下都寫滿了四個字:生人勿近,見了裴儔亦是皮笑肉不笑的態度。
裴儔也再沒見他佩過劍。
後來的日子一長,裴儔心裡邊那點愧疚也被磨沒了。
在寇氏與景豐帝的幫助下,裴儔在邯京權海中還算得心應手。反觀秦焱,其冷漠暴戾之名愈演愈烈,二人在政見上多生齟齬,雖沒有正面撕過,但也是針尖對麥芒,各自假笑的皮下都暗藏心思,隻待有朝一日徹底地戰上一回。
諷刺的是,裴儔沒挨到那一天。
重生後,裴儔才知曉原來梓中那次重傷後,是秦焱將他送上的三青山。
他那幾日裡意識全無,梓中離三青山距離可不近,要把他一個無法行動的大活人帶上山,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秦焱關於此事卻緘口不言,是覺得這是小事,不屑於提起讓裴儔感恩,還是有其他原因?
裴儔是真不喜歡猜測的滋味。
秦焱還在碎碎念:“你從前總說著立場不同,那如今呢?”
他止步回身,定定地望著裴儔,苦澀道:“如今,你又是如何看我的?”
裴儔目光凝在地面上,沒說話。
“景略,我不是一個擅長表達的人,自你回來後,我同你講的每一句話都是真心的。”秦焱傾身向前,啞聲道:“我不奢望你現在就能回以相同心情,只是,不要……不要再推開我了。”
裴儔僵了須臾,咬咬舌尖,逼迫自己從容些。
他從袖中摸出那半枚銅錢,硬著頭皮道:“多虧了你提供的證物,我們去驗過那工頭的屍身,尋到了些新的線索,你要不要聽聽?”
這話倒是沒把他當外人了,卻不是秦焱要的那種親近。
他眸底微黯,到底沒有一問到底,淡淡道:“你說說看。”
“那工頭的鼻腔和十指指縫裡都有銅粉,應是生前碎開這銅幣時所致。工頭想是發現了這銅幣材質不對,才去找石公平對峙。我有了些猜測,只是還需查證,方能下定論。”
“嗯,你拿主意就好。”
裴儔搜腸刮肚一番,最後艱難吐出幾個字:“那今日就先、先回?等有了新的進展,我第一時間告訴你。”
秦焱陰鬱的臉色頓時好了不少,抬手將他一縷碎發撩至耳後,笑道:“裴大人別緊張,我會給你時間想清楚,在那之前,我不會再做些什麽。”
裴儔訕訕地笑了笑。
秦焱喚來秦四,翻身上馬,深深看了裴儔一眼,打馬離開。
馬蹄濺起一路飛花,亂了路人的眼,也亂了看花人的心。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觀閱~
第55章 破冰
之前那支來自南洋的箭頭讓裴儔不敢小覷。
南洋的東西要流通至大淵腹部, 只有走東南部的洞庭港。
裴儔唯恐嶺南地區生變,第一時間便遣了探子前往嶺南,至今已逾一月, 仍舊沒有傳回任何消息。
他面上不顯, 心裡多多少少還是有些不耐。
玉皇殿揭匾前夕,裴儔終於收到了來自嶺南的信兒。
裴儔就著燭光看完了那一行小字, 又遞給了寇衍。
寇衍皺著眉頭看完, 道:“沒有異常?這誰信啊, 哄鬼呢?”
“你派去嶺南的是誰?”
裴儔沾了墨,正在紙上描下一筆,聞言道:“一個斥候,咱們最精銳的那支小隊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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