邯京城南,滿金賭坊入口。
兩個年輕公子正與守門人交談,這二人雖說年紀尚輕,氣質也不錯,但偏生那張臉生得平平無奇,放在人群裡就會被淹沒。
稍瘦的那個遞上一枚黑乎乎的石頭,守門的人看過之後,便推門讓他們進去。
瘦公子走在前頭,另一個走在他後面,壓低了聲音道:“我還以為要費些周折,不想竟如此容易?不愧是都禦史大人,果然神通廣大。”
這二人自然是易容而來的裴儔與寇衍。
裴儔斜睨了他一眼,沒說話。
他找這黑市的入口不難,取得入黑市的信物卻是費了些功夫,僅靠都察院與吏部的人脈資源,還是不大靈便。
還是得建立一個專屬於他們的情報網。
裴儔與寇衍方一入場,便有侍從上前接待他們。
“二位貴客請往這邊走。”這人把二人往賭坊後面引,二人對視一眼,沉默著跟了上去。
不同於賭坊內的熱火朝天,賭坊後面別有一番天地。
走過一段昏暗甬道,眼前竟出現幢幢亭台樓閣,寇衍瞪大了眼睛,裴儔亦是訝異不已。
這灰敗頹唐的南市,竟會有這等繁華之地?
二人跟著那侍從去了最中間那座高樓,於二樓的雅間就座。
侍從叫人奉上瓜果茶水,便退了下去。
“嘖,”寇衍磕著瓜子,神情誇張,道:“這地兒,比皇帝行宮也不遑多讓。”
裴儔眸色深深,道:“看起來是個花錢的好地方。”
二人顧及隔牆有耳,說話也隱晦得很。
須臾,二人面前那面牆竟被緩緩挑了起來。
原來那不是什麽描花牆壁,而是一整面綢簾。此時被挑了起來,二人才看清了這幢樓的光景。
整棟樓呈一個環狀圍合的形態,中間鏤空,設了一個偌大的看台,四面樓上的自然就是看客。
裴儔他們在二樓,往上瞧去,竟還有兩層樓,三兩人一個屋,皆居高臨下地瞧著一樓看台。
只見一紅袍的中年男人,拿著一把小錘子上了那看台,站定後宣布拍賣開始。
第一件拍品是一方琉璃淨瓶,說的是前朝皇室舊物,價值百金,很快便被人拍了去。
接下來的好幾件拍品都無非是些寶貴珍玩,寇衍興致缺缺,已經半闔了眸,在椅子上打起了瞌睡。
“接下來第九件拍品,西域美人一位!”
裴儔坐正了身子,也猛地掐了寇衍一把。
只見一個女子被推上了看台,容貌穠麗,身姿曼妙,看其衣物和長相,不似大淵人。
她一上來,周遭不少看客都站起身來,隔空上下打量著那女子。
裴儔看她手腕足間都綁了金色細鏈,神色懨懨,眉目間隱有怨氣,明顯身不由己。
“起拍價一千金,有意者可加價!”
“二千金!”
“二千五百金!”
“三千金!”
大淵內憂外患過去不過三月,國庫虧空都尚未恢復過來,這群人卻隨手就揮霍千金。
寇衍沉了臉,裴儔的臉色也不大好看。
場中叫拍聲漸漸低了下去,裴儔眼眸微動,衝寇衍道:“你覺得那位姑娘好看嗎?”
寇衍不明白他問這話什麽意思,下意識瞧了一眼,老實道:“好看是好看,但不及……”
“那你瞧她身陷囹圄的模樣,可憐嗎?”
“可憐,但是……”
裴儔按住他肩膀,欣慰道:“我就知道,仲文你最善良,也最仗義了。”
寇衍冷不丁受了一番誇讚,嘴角剛剛揚起,就見裴儔高高舉起桌上的木牌,高聲道:“我家公子出六千金!”
場中目前最高價是四千五百金,這石破天驚的一聲六千金,引得眾人紛紛側目,有的人甚至探出半截身子來,瞧瞧是哪家貴胄如此闊綽。
寇衍終於反應過來裴儔幹了什麽,瞪大了眼睛,霍然站起身來。
他壓低了聲音,吼道:“裴景略!你都幹了什麽!六千金!把我賣了都出不起!”
裴儔倒是淡定,一把把他按回椅子上,笑道:“別慌,知道你出不起。”他余光瞧見有侍從進了屋,附耳道:“不過我相信,寇公一定願意出錢贖你。”
寇衍面如死灰。
那侍從進來見過禮,道:“公子請隨我前往賣主處。”
寇衍瞧了一眼裴儔,見他低眉順眼地跟在後面,只能硬著頭皮,跟了上去。
那侍從將二人帶到了四樓一個雅間裡。
雅間內有主仆三人,那錦衣公子笑著迎上來,道:“聽聞是位素未謀面的公子出了六千金,就是這二位嗎?”
寇衍面色不好,被裴儔不著痕跡地掐了一把,才乾巴巴地笑道:“為這般難得的美人,別說千金,萬金亦是值得的。”
“好!這位公子當真豪爽!是個值得結交的朋友!公子請這邊上座,咱們好好聊聊!”
寇衍僵著坐下,一句句回著那人,時不時地同裴儔使著眼色。
那錦衣公子裴儔認識,正是在秋獵上與石霄爭鬥的梅家嫡子,梅萬憲。
嫡子就是嫡子,梅家的產業盡數經由他手,今日這西域女子背後的賣主,竟然就是梅家。
梅萬憲講了許久,見寇衍始終神色淡淡,眯起眼睛,道:“我看公子興致不高啊,可是不滿這番買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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