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儔低頭去試他脈搏,才發現,原來京衛早已經斷了氣。
都禦史拍了拍他肩膀,伸手把京衛的眼睛闔上。
“在下吳衛,曾是這江城縣衙的捕頭,你們若信得過我,便同我們一同回江城吧。”
裴儔和都禦史一道在道旁挖了個坑,將京衛和他的刀一齊葬了,和吳衛一行人前往江城。
三人談話間才知道,原來自水患後,江城知縣不僅不施放糧食救治災民,反而嫌他們整日堵在道上礙事,竟派了衙役將流民們往城外趕。
吳衛看不下去,將流民們聚集起來,在城裡找了個隱蔽之處藏起來,平日裡東躲西躲,靠挖城外的野菜樹皮過活。
只是撐到今日,也差不多到極限了。
大夥兒便相約著跑遠些,看能否找到更多物資,不想碰上了裴儔他們。
他們在死去山匪的身上搜羅了衣物和吃的,雖然不多,但有勝於無。
城門處竟無人值守,一行人順利地進了城,只是遇上了巡城的一列衙役,眾人尋了遮蔽物藏起來,等他們走遠了才出來,跟在吳衛的身後,更加警戒。
寬闊的街道上見不到人,板車馬車隨意地倒在路邊,雜草叢生,吹過的風將竹燈籠吹得遠些,酒肆的旌旗破敗地晃著,看不出原來是個什麽模樣。
簡直讓人疑心這是一座荒城。
二人跟著吳衛繞了許久的路,終於在大雨來臨之前,到達了城東一處破敗的廟宇中。
一行人甫一進殿,便有個女娃娃飛了出來,聲音脆生生的。
“爹!爹爹抱!”女娃一張臉蛋紅撲撲的,跟桃子似的惹人憐愛。
吳衛解下腰間的刀,笑呵呵地將人抱了起來。
“銀心今天有沒有聽娘親的話啊?”
女娃揚起大大的笑容,道:“銀心最聽話了,早上喝了米糊,練了字,還幫著嬸嬸納鞋底呢!”
“是嗎?”吳衛樂了,道:“銀心這麽小就會納鞋底了?真厲害!”
“那是!”銀心骨碌碌轉著眼珠子,盯著正在擦臉的都禦史和裴儔瞧。
她伸出手指頭指向裴儔,道:“這位漂亮姐姐是誰啊?”
周遭默了默。
“噗。”都禦史先憋不住,笑出了聲,惹得裴儔看了過來,一臉怨念。
方才一同從生死場裡逃出來,大家都髒兮兮的,沒認真看。
此時裴儔擦淨了臉,褪下染血的外袍,換了身衣服,身韻氣度便顯了出來。
流民們少有見過這般標致的人,都一個勁兒地盯著裴儔瞧。
吳衛也多看了他幾眼,衝銀心道:“銀心看錯了,這位是哥哥。”
銀心卻鼓起了臉,反駁道:“不對!他長得跟朵花似的,就是姐姐!”
裴儔:“……”
任哪個正常男子被比喻成一朵花,都不會太高興。
他深吸了一口氣,走過來,微微俯身與銀心的視線齊平,道:“小銀心可要看清楚了,我是哥哥還是姐姐?”
他一開口,男子聲線便暴露無遺,銀心皺著眉頭思索半晌,又笑起來。
她衝裴儔伸出雙手,笑呵呵道:“那漂亮哥哥抱抱!”
都禦史放肆地大笑起來,裴儔也無奈地笑了。
一路以來那股壓抑的心情,終於被這陣笑聲吹散了許多。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觀閱~
第30章 水患
銀心在裴儔懷裡一直待到了晚上, 抱著他脖子不撒手。
直到她娘佯裝生氣了,銀心才不舍地放開手,被抱去後殿睡覺, 與裴儔約好明天還要抱抱。
流民們在殿裡燃起一堆火, 幾人圍火坐了,喝著野菜湯。
吳衛咽下最後一口湯, 道:“現下只有這湯能夠果腹, 委屈二位了。”
都禦史道:“若非吳大哥相救, 我等能否活下來都未可知,感激還來不及,怎麽談得上委屈。”
二人又客氣幾句,裴儔忽道:“我二人途徑周邊郡縣, 聽說朝廷派了賑災銀下來, 聽說還不少,怎麽江城還是這副模樣?”
吳衛擱了碗, 不知從哪裡摸出根煙葉, 沒有煙杆子, 他就撿了根空心的竹子,將煙葉塞進去, 在火上點了,道:“朝廷派沒派人我不知道,但那江城知縣向來是個貪貨, 江城未發大水之前,他就整日裡惦記著搜刮民脂民膏, 百姓們早已恨之入骨。
“我從前在府衙做捕頭, 看不慣他這小人行徑, 嗆過他幾次, 竟被他叫人打將出來,斷了生計。後江城水患頻發,我們的家也沒了,官府不幫襯也就算了,甚至要將我們驅趕出城,這算哪門子的官!”
吳衛抽著煙葉正說到激憤處,嗆了兩口,平複了一下,才道:“我將昔日的兄弟們聚集在一起,不止是在此處苟且,也是想趁這貪貨松懈的時候,給他添些堵,能從他手中搶些米糧就更好了。唉,可那貪貨像狗一樣,日夜派人守著縣衙府庫,我們連靠近都不能!”
裴儔與都禦史對視一眼,臉皆沉了沉。
吳衛目光在二人之間來回幾番,道:“二位真不是朝廷裡來的大官?”
裴儔打哈哈道:“吳大哥抬舉了,哪位大官能混成我們這幅狼狽樣,被山匪追殺得毫無還手之力?”
吳衛高深莫測地瞧了他一眼,道:“那你也多半是哪個世家偷跑出來的小公子,瞧你那手都裂開了,沒拿過兵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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