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們匠人們特製的一種繩子,兩頭都帶了鉤子,踩在腳架上做活時,一頭栓在腰上,另一頭栓在腳架上,奇怪的是,那工頭和腳架上都沒找到捆綁繩。”
裴儔湊近去看秦焱掌心那石子一樣的小東西。
秦焱低頭就能看見他長長的睫毛,心下一癢,嘴角微揚。
“這是什麽?”裴儔兩指撚起那小石子一樣的東西,細細地看。
秦焱收了手,趁著裴儔專心研究手上的東西,悄無聲息地上前兩步,拉近了兩人距離。
嗅到裴儔身上那股好聞的水沉香味道,他才不緊不慢地道:“你仔細看,邊角處是否像文字的刻痕?”
“沒有……啊!是有些像。”
秦焱無聲地笑開了花,又摸出一枚銅幣遞給他,道:“你用這個對比一下看看。”
那是一枚大淵現在的通用銅幣,裴儔接過,將兩者合到一起,錯了錯位置,就見銅幣之上“景豐通寶”的景字上半截,竟與那石子幾乎重合在了一起,只是在成色上有些微的差別。
“這是一枚碎掉的銅幣?”
“應當是。”
誰會沒事將錢撕著玩兒?
裴儔想了想,道:“我托仲文查過,這工頭出身銅礦,想來要碾碎一枚銅幣不是什麽難事。”
秦焱一聽見寇衍的名字,臉色就沉了下來。
裴儔還在說話,他道:“問題是,他為什麽要這樣做?他一定不是自己掉下去的,若是有人為之,那他死前應是想留下什麽有關凶手的東西,那這枚碎掉的銅幣,想必就是他留給我們的線索了。”
電光石火間,裴儔總覺得快把一切串起來了,但就是還缺點什麽。
是什麽呢?
“景略,你可以多依靠依靠我。”
裴儔思緒被打斷,收起了手,不看他,也不說話。
秦焱道:“我將你放到戶部,是想著倘若朝中有一人你可以信任的話,那就只有寇衍了。他人雖不大聰明,但不會害你。可你無需事事瞧他臉色行事,有難處盡可來找我,秦四、秦七他們四個你盡管調遣,他們認得你,不敢不聽。”
他不敢再拉人手,隻得扯了他一方袖子,露出幾分泫然欲泣的委屈來,道:“你以後……能別躲著我了嗎?”
裴儔面無表情,卻起了一聲的雞皮疙瘩。
這位是在對他撒嬌???殺伐冷血的一品總督,在對他一個小侍郎,撒嬌???
他確實在躲著秦焱,自從那日回府見到廳裡那一堆山,並且在張衡水問起時他只能打哈哈蒙混過去的時候,他便有意無意地躲著秦焱。
而他發現有一個人秦焱是絕對不會接近的,那就是寇衍。
因此他索性每日都蹭寇衍的馬車回去,也不管人家要多繞十幾裡路。
一連清淨了好幾日,不想這廝竟直接上戶部抓人來了。
裴儔扯回袖子,道:“你把原來的左侍郎怎麽了?”
秦焱聳了聳肩,道:“他在老家偷偷娶了房小妾養著,今年終於迎來了第一個兒子,本將軍大發善心,讓他回家抱兒子去咯。”
裴儔:“……”
他瞧著這人風流恣意的模樣,忍不住問道:“你將我強留下來,到底是為什麽?”
秦焱收了手豎在胸前,微微彎了腰,低頭看向他。
裴儔眨了眨眼,忍著沒動。
明明是不同的兩張臉,明明他左耳朵上沒有痣,身量也矮了些許。
無論他皺眉,嗔怒,歡笑還是如現在這般面無表情,秦焱目之所及處,卻只看得見肆意風發的裴儔,只看得見孤松般傲立的裴儔。
還有悲憫眾生的裴儔。
他視線下移,停留在那雙唇上,聲音也變得有些飄忽起來,他道:“景略,下次換你來尋我吧。下次見面時,我會贈你一件禮物。”
等那身影漸行漸遠,直至看不見了,裴儔才攏緊了大氅,離開了河邊。
趁著這日天氣不錯,萬裡無雲,裴儔去了趟大理寺。
禁不住寇衍的死纏爛打,裴儔還是將人帶上了。
漆輿見到二人同行時,有些訝異。
裴儔久不見這位大理寺卿,微微打量了一下,覺得他似乎比上次更瘦了。
明明穿的是深色衣裳,卻掩不去那衣擺上沾的血點子。
大理寺在刑罰上不比刑部,漆輿也不好折磨人,但既然執掌刑獄,有些審訊的手段是避不了的。
裴儔司空見慣倒沒覺著有什麽,但他瞧得分明,自打見了漆輿,寇衍便不是很高興。
奇了,不是他死皮賴臉地纏著說要來大理寺的?
漆輿換了身衣服,又讓人奉了茶,才領著兩人去後廳。
他將已有的線索合到一起,理了個大概。
其一,立儲當日,皇城守衛們大部分都被調往觀禮台附近,後太子巡遊之時,又盡數調去護衛太子,因此刺客瞞過守衛埋伏太師府,倒是說得過去。
奇怪的是,當日為慶賀立儲來京觀禮的人不少,四個城門的京衛是平日裡的兩倍,換句話說,刺客們得手後要逃出邯京,是不大可能的,哪怕他們拚得個魚死網破,也必要吃上不少苦頭,苦戰的時間長了,其他三門的京衛早已收到消息趕過來,他們更出不去。
然而事實是,當日邯京四個城門俱無動靜。且那之後秦焱帶著邯京一三四營將整個邯京翻了個底朝天,連刺客的影子都沒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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