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幣案後,本來分屬於闞竹意手裡的邯京二大營,也歸到了秦焱麾下,她自己則被升了品階,任指揮同知,約莫等同於秦焱在四大營的二把手。
雖說這闞竹意本來就同秦焱走得近,大家雖心知肚明,卻顧念著皇后那層關系沒戳破。
至此,邯京四大營盡歸秦焱管轄,加上西境的勢力,明威將軍手中權力更甚,隱隱比肩王侯。
秦焱主武,裴儔主文,二人分列承和殿兩側,背倚君王,面朝社稷,共同擎起大淵江山。
*
景寧宮新進來一批宮人,正在殿前排了幾列,聽著掌事姑姑訓話。
“這景寧宮自前朝始,便是歷代皇后的居所,你們休了幾世的福氣,才被分到這景寧宮來。當今的皇后娘娘,賢淑溫慧,待人最是溫和,但你們也不要仗著皇后娘娘性子溫柔,就貪吃憊懶耍小聰明,在這景寧宮做事,更要耳目聰明,萬事仔細些,都記住了嗎?”
“是,記住了。”
瑾薇點了點頭,正準備說下一條,就見隊伍後面一個小宮女急匆匆跑來,彎腰低頭的一臉心虛像,顯然是遲到又怕挨罰的。
瑾薇在宮裡待了幾十年,眼光何等毒辣?當下便衝身邊兩個嬤嬤使了眼色,上去拿人。
那小宮女縮手縮腳地往前走,沒注意看前頭,不妨一頭撞進一人懷裡,她因為緊張步履失了章法,竟是將那人撞得直直摔倒在地。
“哎呦。”
瑾薇定睛一瞧,瞬時一顆心湧到了嗓子眼,驚道:“大膽!給我把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片子抓起來!”
小宮女不知衝撞的是何人,一聽瑾薇這怒聲,連逃跑都忘了,呆在原地,等兩個嬤嬤一左一右將她架了起來,這才反應過來,戰戰兢兢地落了淚。
瑾薇趕緊去將人扶起,給人拍著身上並不存在的灰塵,連聲道:“我的小祖宗哎,快起來快起來,沒摔著吧!”
這人慢悠悠站起身來,笑著同瑾薇搖了搖頭,示意自己沒事。
只見她身穿水紅圓領袍,束腰窄袖,頭髮扎成馬尾,鬢側以彩繩編了兩股小辮,垂著甚是好看。唇不點而朱,眉眼間不似尋常女子嬌美,反倒有著股英氣。
邯京四大營指揮同知,闞竹意。
“行了瑾薇姑姑,我常年待在軍中,過招的都是些五大三粗的壯漢,就這一丁點兒力道,還傷不到我。”
瑾薇一聽,皺眉嗔道:“您哪兒能同那些男子相比!您一個身嬌玉貴的女兒家,就應該嬌養才是!”
闞竹意神情無奈,到底沒有再反駁。
瑾薇寬慰了一陣,視線轉到那小宮女身上時,霎時帶了怒意。
“你可知你衝撞的是誰?這是咱們皇后娘娘的侄女,京衛四大營的指揮同知!憊懶遲到也就罷了,還衝撞了貴人!”
那小宮女越聽臉色越蒼白,連哭泣都忘了。
“來人!給我將她拖下去……”
“瑾薇姑姑!”闞竹意按住她手,撒嬌道:“這小姑娘看起來比我還小上幾歲,也不是成心的,你就饒了她這一回吧!”
瑾薇張了張口,眼含無奈。
闞竹意一把摟了她胳膊,笑道:“瑾薇姑姑最好最心善了!”
瑾薇本是皇后母家的陪嫁丫鬟,也是從小看著闞竹意長大的,從來拿她當孩子疼。
她無奈道:“好好好,我不發落她了,隻罰俸一月,好了吧?”
闞竹意猛點頭。
“同知是來找皇后娘娘的吧?快進去吧,娘娘今晨起來就在園裡照料花草,這會兒該等急了。”
“好嘞。”
闞竹意到時,皇后闞瑛華一身素服,正蹲在花園裡,照看一株開得正好的紫龍臥雪。
“姑姑!”
闞瑛華一抬頭,正對上闞竹意一張笑臉。
她擦擦手站起身,“星君來啦?”
闞竹意伸手將人扶出園子,好奇道:“姑姑,這株紫色的菊花開得真好!”
闞瑛華在一旁淨手,聞言道:“那叫紫龍臥雪,是南疆進獻的稀罕花種,我半年也就種活了這一顆。”
闞竹意點著頭,“姑姑果然是行家,這園子裡的花,外面壓根見不著。”
闞瑛華讓人奉上茶盞,帶人在院中小案上坐了,笑道:“我不似大哥那般喜弄刀兵,生來就喜歡這些花花草草。從前還憂心過,嫁進宮後無法順心擺弄這些,幸好陛下寬宥,不僅不攔著,還變著法兒地弄來些稀罕玩意,我也得趣不少。”
她說起景豐帝時眉眼溫和,大淵帝後感情甚睦,不是謠傳。
闞竹意咬著塊綠豆糕,含糊不清地道:“我就不一樣了,我隨爹,就喜歡整日待在軍營裡,跑馬舞槍才暢快。”
闞瑛華無奈地瞧了她一眼,“好好的一個女兒家,偏生跟一群男子爭什麽?你娘親也出身將門世家,也沒見她鬧著上戰場啊!”
闞竹意眯著眼睛,道:“我就是要告訴天下人,他們男人能做的,我闞竹意也能做到。咱們女子生來不是隻為嫁人生子,女子生於世,亦能有自己的一番抱負!”
闞瑛華搖著頭,笑道:“罷了,連你爹娘都管不了你,我又在這裡多什麽嘴。”
闞竹意咽下最後一口桂花糕,蹲下拉著闞瑛華胳膊,道:“我知道姑姑都是為了星君好,星君心裡跟明鏡似的呢。”
闞瑛華抬指在她額頭上一戳,嗔道:“就你會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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