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醉玉拎著斷靈杵,沿著塔中心往外四下梭巡起來,一副要做大事的架勢,如此煞有其事,連一開始漫不經心的蝠龍也不由得緊張起來,屏息以待。
過了一陣,晏醉玉駐步,彎腰撿起一物,細細端詳,很重視的樣子。
蝠龍忙不迭凝神去看。
是個火折。
蝠龍:“……”
沒關系,找火折是為了看清陣盤,它寬慰自己。
晏醉玉吹亮火折,點燃矗立在書架不遠處的一盞雁足燈,書院的燈樣式都與前殿裡的差不多,藏著銅管,一點亮一片,不過塔內單獨加了燈罩,興許是怕火苗折損書籍。
此一隅忽然就亮堂起來,晏醉玉不著痕跡地往蝠龍身後瞥了一眼,目光移到蝠龍身上,漫不經心地道:“你剛剛說什麽?”
蝠龍:“……”
人類真是可惡的生物。
蝠龍忍辱負重地把自己的話重複一遍,斜眼睨道:“人類,想必你也是為葬身龍腹的那些凡人來的,百年前仙門心術不正,拘禁異獸,卻錯估了吾等的神力,居心叵測之徒的下場想必你也料到了,吾奮力抵抗之下,這座仙門如今已成廢墟。倘若不是你們貪心不足,吾不會囚困百年,更不會啖肉飲血,也就不會有如今慘事,異獸生來自有天地,不是你們非要將我困在方寸之地,誰願意食你們那寡淡的血肉?”
晏醉玉斂眉頷首,不置一詞。
蝠龍見他沒有異議,當他不知真相,不禁竊喜,說話漸漸大膽起來,“當然,冤有頭債有主,吾也不願再傷無辜,只要你放吾離開,吾保證,日後安守一隅,井水不犯河水,決不出來作亂,畢竟吾也不想再看到你們醜陋的面孔。”
晏醉玉沉默聽著,少頃,舌尖抵了一下後槽牙。
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這麽不要臉的。
他擺出一副信了五六分,將信將疑的模樣,“仙門害你?哪個仙門?他們囚困你,有什麽益處?”
蝠龍說瞎話不眨眼睛,“啊你甭管哪個門,我這般情形,難道還不足以說明一切嗎?你能辨別出風刃大陣,想必不是草包,那定有注意到大陣底下另一陣法的殘骸,那是引生陣,效用如何,需要我多說嗎?”
晏醉玉注意到他話裡行間並不願提及書院,不知道是不愛提,還是不想潑髒水,心念微轉間,面上已經迅速表演了一個大驚失色,“什麽?!引生陣?!”
“對,引生陣。”蝠龍對他的表現很滿意,倨傲頷首道:“不過已經被吾毀壞,不起效用。引生陣當年出世時,諸仙門轟動,你定然聽聞過,引生陣引的是吾的龍脈,你猜,生的是哪兒?”
晏醉玉作沉思狀:“莫非……”
蝠龍:“不錯,生的便是他們仙門的繁茂不息!”
晏醉玉倒吸一口冷氣,面露沉痛,“竟然……”
蝠龍:“無恥對吧?吾瞧你還有幾分良善,快快放吾出去,還能彌補你們人類犯下的過錯!”
晏醉玉擰眉細想,過了片刻,疑惑浮上面容,“稍等,有幾個地方,在下猶然不解,譬如你說,囚禁你的仙門心術不正,可我並未在典籍上看到過記載,不知這究竟是哪個仙門?另來,你說你毀壞引生陣,據我所知,引生陣是百年前闌乾書院所創設,面世之初便異議不斷,百年已過,引生陣在修真界早已絕跡,你若不通曉陣盤,又無靈力,如何能肆意損毀?”
蝠龍鼻孔裡哼出一股熱氣,夾雜著異味,晏醉玉偏頭掩住口鼻,後退兩步。
“你在質疑龍的神異?”蝠龍居高臨下,冷冷地看著他,看了一會兒,這頭不講衛生的臭龍不耐煩地朝晏醉玉吭了一口氣,說:“吾是異獸,自有神通,雖身困於此,可蝠龍一族自古頑強,你道為何?原是吾族生生不息,一絲血肉尚存,便能重臨人間,當初仙門與吾大戰幾百回合,一絲精血灑在結界之外,吾便馭動精血,化為分/身,輾轉人間尋覓百年,終得破解之法。”
晏醉玉適時地流露出幾分不忍,“這……”
蝠龍已經不厭其煩,但地宮裡好不容易來了個能正常說話的修士,不是先前那些一見面就要打要殺。此人還呆頭呆腦,極為好騙,更難得的是,目測修為不差,簡直是天賜來解救龍的,就算再厭煩也隻好按捺著。
“如何?”片刻後,蝠龍問晏醉玉:“吾已然給了你最大的尊重,若再猶豫,便是不識抬舉,吾可不會口下留情。”
“不急。”晏醉玉又是老一套,微笑著抬眸,還想再套出什麽話來,大陣某處不期然傳來一聲嗡鳴,水波一樣的紋路從出聲的地方,一路蔓延至整個大陣。
蝠龍疑惑回頭,跟僵在原地的鍾關看了個對眼。
蝠龍瞬間明白過來,扭頭衝著晏醉玉一頓噴,“無恥人類!卑鄙陰險!”
晏醉玉:“……”
晏醉玉給當頭噴了一臉腥臭的口水,面無表情,等它噴完,目光越過龍身給鍾關遞了個眼神。
你個濃眉大眼的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鍾關訕訕:“……”
鍾長老表示慚愧。
體修本來就粗放,鍾關算其中粗中有細的奇才,但心思細不代表手也細,畢竟鍛體出身,手上力道沒個輕重,在修補陣法這種精細事物上劣勢尤為明顯,一不小心下手重了,整個陣法都出現異動。
現在好了,偷偷摸摸修補陣法是不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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