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我為什麽收你麽?”
賀樓想了一下,老老實實搖頭。
這個問題他想破腦袋都沒想明白。
“因為你會捏腿,會做飯,會暖——啊暖床就不必了。”
“啊?可是您不是說……”
“我說我不看重這些?那是騙你的,其實我可喜歡會捏腿,會做飯的小徒弟了。你知道我為什麽總睡樹上麽?因為院子裡另一間屋子我懶得打掃,我這麽懶,正需要配一個勤快的徒弟。”
賀樓震驚,“這……您早說啊,早說我就不用參加——”
“那不行!我對徒弟還是有一點要求的,要不然何不請個侍童?這次你雖然沒贏,但是為師看到了你身上強大的毅力,擅長思考能吃苦,我覺得很不錯!”
賀樓恍然大悟,“哦,所以雖然我輸了,但還有一些資質,然後恰好我會捏腿會做飯做事勤快,這才入了您的眼對嗎?!”
晏醉玉撇開臉,單手抵額,胸腔低低地震動。
“嗯,對,你很聰明。”
小瘋子在那樣的環境長大,應該很少能接收到別人的善意,所以他並不擅長應對別人的好,與其一味地將自己的好心強加在他身上,不如給他一個合適的定位,這樣他才不會患得患失,天天琢磨為什麽怎麽辦不會有什麽陰謀吧?
賀樓一顆在空中懸了許久的心,總算有了安放之地,他愣了片刻,緩緩笑出一口白牙,露出真心實意的笑容。
他信誓旦旦地跟晏醉玉說:“您放心,我一定把斜竹裡打理得井井有條,努力精進廚藝,每天都給您捏腿!”
說完他砸了一下舌,好像覺得這樣還不足以表達他的感激之情,於是湊到晏醉玉耳邊,無比認真地說:“我以後會孝敬您的,我會對你很好,等你老了我還給你捏腿做飯,我給你養老送終——”
“噗——”
出聲的是元驥。
仙鶴背上攏共就這麽大點地方,他再避讓也避不到哪裡去,修士耳力靈敏,大家說的話都逃不過兩位仙尊的耳朵,元驥一直裝沒聽見,直到這句養老送終,實在沒憋住。
他拍著前額,前仰後合笑得頭疼,“不是……小徒弟,你們民間的師徒都是這樣的嗎?養老送終?你要不問問你師父今年多大?你送他還是他送你,這可不好說!”
晏醉玉撩了他一眼,“你晦不晦氣?我跟我徒弟一塊兒死,到時候麻煩你送我們。”
這下不止是元驥,鶴背上其他人也笑個不停。
賀樓已經能心態很好地接受旁人的打趣,反正再鬧笑話他也是扶搖仙尊的嫡傳弟子,誰這輩子還沒當過笨蛋呢。
他倒是對元驥的話有些在意,詫異地看向晏醉玉,“仙尊很小麽……”
“不小,不過也不大。”晏醉玉扭頭看了他一眼,眉眼含笑,“我比你大四歲,你叫我哥哥也行。”
他說罷,賀樓卻沒有接話。晏醉玉回頭一看,賀樓用敬佩且憧憬的目光看著自己,“這麽年輕……好厲害。”
晏醉玉啞然失笑。
叩仙大會落幕,縹緲宗雖然是重在參與,但掌教還是很人性化地對每一名參會弟子進行了愛的鼓勵,還發了獎銀,每人給了七日假期。
七日假期不算短,大部分弟子領到獎銀的當天下午就離開宗門歸家探親,陵江離縹緲宗距離不到百裡,賀樓雖然不會禦劍,但快馬加鞭來回一日足夠,晏醉玉新收的小徒弟揣在懷裡都沒捂熱,扭頭就飛了。
元驥提著瓜果來探望孤寡老人,瓜果籃子掀開,底下藏著兩壇酒,他將院門闔得嚴嚴實實,一面斟酒一面嘲笑,“好可憐啊我們扶搖,沒有人捏腿,沒有人做飯,這日子怎麽過得下去啊……”
晏醉玉作勢要開門,元驥連忙將他攔回來,“別別別,你饒了我,師兄盯我松香山盯得死緊,也就你這裡能避一避,再把你也盯上,我日後去哪喝酒?”
提到師兄,晏醉玉坐回位上,抿了一口酒問:“他老人家還好嗎?我聽說這幾天醫師天天上門為他施針,這樣下去,身子骨怎麽吃得消啊?”
元驥一眼看出他的「孝順」,無奈道:“師兄醒的那日,對著宗門先烈的牌位禱告了三個時辰,說他不好,他愧對先祖,早知如此,應該把你的腿打斷……怎麽敢讓你出門的啊!後面寧栩跟他匯報那日戰況,師兄分了三回才聽完,聽一回暈一回。”
晏醉玉也無奈,“所以我說,師兄要多煮點安神湯藥喝,不要輕易動怒,一把年紀了是吧,這麽計較做什麽?縹緲宗又不是銀子全世界都會喜歡,再說,我打斷腿就管束得住了?不得把我嘴也縫上?”
“說得對,交情這種東西,關鍵時刻沒幾個頂用,面上過得去就行了。”元驥對這話深表認同,繼而話音一轉,“不過你也別高興得太早,你與師兄,慣常是互相傷害,不知道吧,就這幾日功夫,他背著你給你接了好多活。”
晏醉玉酒有點喝不下去了,“我說師兄怎麽沒來揍我,我都準備好出去避難了,結果風平浪靜,原是在這兒等著我啊。”
他歎了口氣,“行唄,我去,造了那麽多孽,這回就當是積德了。”
元驥搖頭失笑。
“對了,還有一事。”
他擱下酒碗,忽而正色起來,手指在石桌上敲擊兩下,似乎在斟酌言辭。
“關於你那小徒弟……他跟陳家的恩怨,恐怕真的有隱情。”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