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谷子拿到紙條忍不住悄聲驚歎,周無歸卻說:“太守被抓,他的舊部親友定然不會善罷甘休,可若在此時動手,能不能成暫且不說,若是連累津州百姓跟著遭殃那就得不償失了。再說,林太守所中之蠱,應該不是輕易就能解除。今日城樓上宋都尉那番話反而倒像是故意以太守為餌引蛇出洞似得。”
“所以,主子才想遞紙條給他們,讓他們稍安勿躁?”小谷子悄聲問。
“嗯,若非如今形勢所迫,我也不想冒這個險!只希望林太守能盡快明白此中道理,少受些刑罰……”
主仆二人說著話,已來到西跨院門外不遠處。周無歸又躲在了一叢花樹後,讓小谷子先過去把那兩名看守支開,這才搖著輪椅,靠近門口。
門板上有一道縫隙,他敲了兩下門,將紙條順著縫隙遞進去,那邊竟然真的有人,捏住紙條飛快抽了進去。緊接著周無歸聽到有個激動的女音,道:“蒙公主記掛,妾身遵旨。”
周無歸低聲道了句‘好’,就立刻搖著輪椅離開,他又回到了之前藏身的花樹下後,暗中觀察西跨院門口,耐心地等小谷子回來。然而,他才藏好,突然一隻手悄無聲息地從他脖子後面襲來,一切猝不及防,周無歸想叫,口鼻卻被捂上手帕,那帕子上該是抹了東西,他掙了兩下就暈了過去。
再睜眼,四周一片黑暗,周無歸‘嗚’一聲,隻覺得頭疼欲裂,有腳步聲由遠及近而來,伴隨著滴答的水滴砸石聲,令他立刻意識到自己似乎被什麽人給囚禁了。
“潑醒。”一個聲音在很近的地方響起。
緊接著,就在周無歸睜開眼的同一瞬,一桶冰冷的水迎面撲來,他下意識又閉上眼,那水卻沒有如期撲到他臉上,而是在與他的皮膚將觸未觸之際像被什麽透明的東西擋住,水珠砸在那層看不見的屏障上四散飛濺!
周無歸第一反應是有什麽人在暗中護著他,還沒來得及仔細查看,面前的人便不耐煩地說道:“孤隻問你一次,真正的公主在哪兒?!”
周無歸抬起眸望去,眼前的青年高大、英俊,卻因那一臉十二分的不耐煩,生生將一身養出來的好氣度給糟踐沒了,令人著實替他可惜,他既自稱孤,想必是那被元王關了禁閉的千島太子了。
難怪那院裡鬧那麽大動靜,原來真身在此,那邊不過是個障眼法。
現在這個千島太子問周無歸‘真正的公主’在哪兒,也就是說他已經識破了周無歸的身份?但是,周無歸卻無論如何也不能承認他是冒牌公主,那樣不但他會死,就連好不容易換來的停戰也將頃刻消散,戰爭一旦再起,百姓免不了又要經受流離失所之苦……
“我就是!”
周無歸此時被捆在椅子上,雖然動不了,但他語氣堅定,眼神不卑不亢地望過去,那股與生俱來的矜貴氣質確實不容忽視,也絕對看得出來是一位王族,但是——
千島太子卻笑了,道:“你以為孤是傻瓜嗎?連男女都分不出來?”
盡管周無歸被這話說得心裡一突,卻還是冷笑道:“我是男是女你可以去問元王,可是,若你敢動我一下,你覺得元王會放過你嗎?”
其實這個時候,周無歸可以窺探千島太子的內心,但他雙手被捆在輪椅上,根本動不得,抹不了眉就變不出紅圈來。他本想調動腿膜來割裂束縛,卻突然發現數日前還鋒利如刀的腿膜此時竟然用不了了!沒有辦法,情急之下他腦袋裡靈光一閃,就又想起了教習女官——
教習女官說過,若是別的男人碰了自己,就相當於是給元王戴綠帽子,那就和找死沒有什麽兩樣!她還告訴自己如果在國外受了委屈,可以搬出元王恐嚇對方,應該沒有人敢動他一根指頭才對。
有了‘以柔克剛’的成功先例,周無歸對教習女官說過的話很重視,他覺得眼下這個形勢正好用教習女官教過的‘狐假虎威’來嚇唬一下這位專橫跋扈的千島太子!所以,他就那麽說了。
效果嘛,還是很有效果的,至少千島這位太子臉色一變,不敢置信地上上下下又打量了周無歸一遍,雖然滿臉都寫著‘你當我傻’?問出來的話卻是:“你,真的,是……蘭姬公主?”
周無歸矜持地挺胸抬頭:“嗯。怎麽,你現在後悔抓我了?還不快把我放開,我可以網開一面替你在元王面前吹吹枕——不,美言兩句!否則——”周無歸雙眼微眯,頗有幾分嚇人的架勢!
千島太子遲疑著往後退了一步,但很快他又嗤笑一聲!他那雙狹長的眼睛微微眯著,瞄向周無歸身前的一馬平川,道:“就這身材,還吹什麽大周第一美人?!真搞不懂老二喜歡你什麽?!嗤,白給,孤也不稀罕!”
說完,他又上下打量周無歸,像是要再次確認貨物之差,極其乏味道:“算了,你就在這兒老實待幾天,等孤辦完事,自然會放你出來!”
“你要幹什麽?”
周無歸直覺這貨沒按好心,猛地掙動,卻因和輪椅綁在一起,綁得太緊,差點沒連人帶輪椅一起摔倒。
千島的太子邊走邊頭也不回地說:“等你吹枕頭風……”
之後,他隻留下一串‘呵呵呵’的笑聲漸行漸遠。
拿著火把的侍衛也跟著太子走了,四下驟然變黑,鐵門被人關上,只有更遠處的一點桔色亮光透過來,令周無歸還能看清他現在所處的地方是一個圓形的台,四周全是水,僅有的一條通往門口的石板路也隨著太子離開,鐵門關閉而自動降到水下,他像是身處在一座孤立無援的島上,四周除了黑暗就是水,內心的不安被成百上千倍放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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