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遺憾的是,後期因為三界各種亂七八糟的事情太多,各司其職的五位神明見面機會少之又少,若非是刻意的呼喚和相聚,誰也碰不上誰。
就連韓天隕落,宋離也沒有在他身邊。
當時神山發生混亂,以正途修煉且成功化龍的蛟不知為何獸性大發,大肆虐殺神山其他的生靈,就連蛟的伴侶也死在了它手下。
得到消息而匆忙趕往神山的宋離處決了蛟,等他再回神都,卻只看到兄長韓天留下的一封信。
信上的內容不多,大致意思就是他即將隕落消散,已經找到了埋骨的地方,叫宋離不必去找他。
而後,韓天又道,深淵裂縫困住了惡鬼屏竹,若宋離在此消散便是告知對方,約定不必遵守,是不妥。
並且,他重新為宋離選擇了京都華定山。
一座位於龍脈之上的荒山,看似毫無特別之處,宋離也並不在意。他選擇神都的深淵裂縫純粹是因為離得近,而且深淵也很適合手染無數鮮血的神明。
如今想來,以韓天的思慮和手段,或許惡蛟翻身,宋離從沉眠中蘇醒。
是他預料之內。
所以,戰神闕臨的蘇醒,從來都不是意外。
*
地府專供喪葬品店。
漆黑的深夜裡,店內的燈光全數熄滅,一扇窗打開,有夜風拂過掛在一側的紙製品,鈴鐺聲若隱若現,偶爾閃過的月光照亮了藏在角落處的修長身影。依舊是那個矮小的沙發,封愈靠在其中,修長手指扣著牛皮本。已經翻閱過無數遍的牛皮本再次翻開時總覺得與以前好像有了些區別。
每一句話,每一個名字都變得有分量了。
封愈無聲地盯著牛皮本上韓天二字,忽而回憶了曾經那段時日。
他誕生於千年前的幽冥,一個被無數鬼怪視為可怕、不詳、恐懼的地方。
封愈自有意識起就是一隻飄蕩在山林間的鬼,和其他的鬼怪一樣無父無母,孤身一人,弱小得其他鬼怪一隻手就能把他捏死。那一天,他如往常晃至林間,目睹了一場來自惡鬼之間的血腥廝殺。
強大的惡鬼氣息濃鬱,黑霧如同顏色最深沉的綢緞,即便站在遠處也能感受到無與倫比的壓迫感。封愈藏在角落裡,隱約感受到了喉嚨被掐住的窒息感。他卻沒有遠離,而是忍著難受看向事發之地。
兩隻惡鬼的爭鬥比想象中更為直接。尖銳的指甲劃過時,那濃鬱的黑氣被分割。再一眨眼,指甲已經嵌入對方的肩膀,隨著手腕的用力,刺啦的撕裂聲刺激著耳膜,一條手臂被生生拽了下來。
斷臂的惡鬼怒極,但大概是硬實力差距明顯,頃刻間就被對方踩在了腳下。它被迫看著自己的手臂被惡鬼塞入嘴裡,又親眼看著自己被一步步蠶食。黑漆漆的一團團黑氣仿佛世間難得一見的美食,讓進食的惡鬼露出了無比享受的表情。
等到所有食物都被消滅,惡鬼喉間發出享受的喟歎。
而後,就在封愈以為它即將離開時,惡鬼卻緩緩扭過了腦袋。
刹那間,兩雙同樣猩紅的眼睛對上。
封愈看到惡鬼朝著自己挑起笑容,眼裡露出輕嘲,轉身離開了。
他弱小得讓這隻惡鬼提不起任何興趣。
封愈在原地站了很久,最終於渾渾噩噩中離開。但原路返回時,他碰到了另外一隻鬼。那隻鬼的實力當然不比先前鬥毆的兩隻,可擁有同樣的優勢——實力比起封愈,強上幾分。
對方看見他時如同許久未進食的惡狼見到了生肉,眼中迸發出來的欲望令人心驚。
那是封愈漫長又久遠的生命中的第一場廝殺。
瘦小脆弱的身體被無數次撕裂又簡單愈合,手臂被惡鬼尖銳的牙齒啃食,嘲諷和肆意的笑聲回蕩在耳邊傳向幽冥山深處。
身體的每一處疼痛都在告訴封愈——
如果弱小,等待你的就是死亡。
他記不起來自己是如何反殺那隻惡鬼的。他只知道等自己清醒過來時,他已經將對方全部吞入腹中。
食物的滋味並沒有想象中那般美妙。
拖著狼狽的身體回到藏身的山洞,他沉默又緩慢地等待著自己被撕碎的手臂重新長出來。
從那一天之後,他開始不停的進食,撕碎每一隻覬覦他的惡鬼,用尖銳的指甲在石塊上刻下一條一條的痕跡。
那塊石碑宣告著他的每一次勝利,同樣是他保持清醒和英勇無畏與存活的證明。
而封愈遇見韓天的那天算不上好日子,是在八個月後。年輕的惡鬼出門時遇到了很強大的對手,正面的交鋒失敗,封愈只能用自己的身體作為誘餌,一步一步像獵人引誘野獸一樣,將對方蠶食。
走走停停,即將抵達洞口的時候封愈聽到了陌生男人的嗓音:“你看上去有點慘。”
封愈警惕回頭,高大的男人就站在不遠處的樹下,很普通的長相,封愈可以確保自己不認識他。事實上也不可能認識,這裡是幽冥山,從始至終都不會有外人進入。
韓天大概是第一個。
而封愈對他也沒有什麽好臉色,因為韓天那雙眼睛看向他時,像極了悲天憫人的神明注視著可憐的信徒。
封愈打從心底厭惡他,也沒有理會他。
但對方有點像甩不掉的尾巴,跟著他進了山洞,自顧自地說了很多話,介紹了自己的身份,又介紹了三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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