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須對林檎沒什麽好臉。
見兄妹二人皆是茫然,衛璿笑說:“無谷道便是辟谷。”
林檎這才明白,對檀弓更是敬上加敬,又作一揖:“道長真是仙法高深!”
林茉茉先時忙著采摘、烹煮、布菜,桌上一盤燒雞、一碟小蔥豆腐,一碟鮮韭黃,一碟清筍,兩壺米酒,五副碗筷。林茉茉好一會才滿頭大汗地坐下來,又不知道衛璿是喜食米還是面,於是在柴房備著蒸著栗米飯和白饃饃,只等一會子都盛過來。
林檎餓極了,扒了兩口,滿嘴塞著菜問道:“還不知道長如何稱呼?”
檀弓道:“無道號,姓欒。”
只聽兄妹兩人都在口內重複“欒?”似乎此姓極為生僻。
檀弓道:“是一種聲音。”
林擒裝作懂了:“哦哦,好姓氏!”於是又以鼻孔指衛璿。
衛璿回神笑道:“我怎麽把這遭忘了,該死。不才姓衛,名璿,草字璿璣。”衛璿又解釋道:“璿、璣為北鬥二星,九曜星之二。”
林茉茉聽了,看著黃澄澄的米飯發呆,那自己是什麽呢?茉茉……路邊隨處可見的野花罷了。
“茉茉姑娘,你怎麽了?”衛璿側頭問。
林茉茉被撞破心事一般,忙轉移話題:“啊弟弟,你怎麽不吃?是不是我做的不合你口味?你喜歡吃什麽?我晚上做給你吃。”
林茉茉因見了無須勇武過人,心裡本來有些怕,但叫他一聲“弟弟”,心裡那點恐懼就瞬間化了。
無須哪裡見過這麽粗劣的招待之法?鼓著嘴正要說話,手腕上卻傳來一陣鑽心的疼痛,卻是衛璿一隻手攥住了他兩隻手。
這個人哪來這麽大的蠻力?
疼死他了!
只見衛璿笑眯眯地轉頭看他,從牙縫裡鑽出來一句話:“弟——弟——吃——飽——了——嗎?”
兄妹看不見他們桌下動作,卻見那紅衣少年忽挑起筷子,像要把碗戳穿似得,埋頭苦吃。
該死的衛璿!
往昔玉粒金蓴噎滿喉,今朝粗茶淡飯倒得你心!
林茉茉怕他噎著,也怕他一時積了食,便忙分他神問:“小弟弟,你叫什麽名兒?”
無須把三個饅頭串成糖葫蘆狀,從左手丟到右手,就是不吃:“無須!別問我什麽意思,不知道!”
林茉茉蹭了一鼻子灰,兩手抹抹裙面,不知如何接話。衛璿扭頭衝檀弓笑道:“如此說來,我也從來不知道這名有什麽深意,瞎叫了這許多時,莫怪莫怪。”
檀弓開口說:“無須,不必不需也。凡塵三千,不必相執。”
無須也是頭一回聽說自己名字的來源,只是覺得莫名有道理。衛璿停下碗筷,眉間不知何色。
席間衛璿將他三人出身來歷編的頭頭是道,險些連無須都要信了去。林茉茉見他言語這般不俗,談吐何等雋雅,只是低頭不語,收拾殘局。
飯後林擒牽出一匹黃馬,和林茉茉打了個招呼便又要上山去。林茉茉過來將他弓弩矯正擦拭,把他馬鞍收拾服帖,又給他披上一件厚重衣物,帶一包乾糧,這才依依難舍告別。
衛璿卻出來說道:“林大哥若不棄嫌,何不帶衛璿一同前去。不才雖騎射不精,但好歹也是個男子,總不能留在大哥家裡吃白食。”
林擒上下一視衛璿,隻覺他身上一股養尊處優的膏梁氣,恐他拉不動弓:“你當這是什麽肥缺,你與道長同行,我會不給你飯不成?”
他立刻就要跨馬登鞍,衛璿卻不死心:“林大哥舍我一時弓馬便是了。”
林擒看林茉茉也在旁,便一心想叫她瞧瞧這是個什麽中看不中用的王孫公子,也好趁早斷了她傻傻的綺念。
衛璿受了那獸弓,躍馬揚鞭,飛馳而去,峰回路轉已然不見影響,空留一串馬蹄行跡。
是時天縱大雪,雪片大如草席,衛璿手提一虎一鹿歸時,去時雪印尚深。
林擒呆在原地:“瞎貓碰上死耗子。”衛璿聽了也不回嘴,見他笑容俊爽,神采英拔。
林茉茉忙拉住了他,正要言語,卻拉著林擒的衣角驚叫了起來。
原來天上正掠過一群惡雁,一嘴一捆地銜走屋上茅草!
衛璿馳馬盤旋,張弓要射。
此時卻見,無須打簾,檀弓走了出來,於是彎弓又搭一箭,其勢飽如中秋之月,激弦發矢,其勁力沒金铩羽,嗖嗖兩支翎箭,一箭雙雕,左右各中一對。
彼時天地一空,兩人在雪中遙遙一視。
第27章 探君意鳳謔良姻 擅風流鸞半含酸
二人在林家村逗留已有數日,這半月原說是為了養傷,才好去尋那太初衍日石,而衛璿的心思全不在這上頭,似乎有說不盡的平生所未歷過的快活瀟灑。
他白日或進山中巡獵,雖然箭無虛發,但多半時候都是獵來一半,又放走一半,收梢了所獲無幾;或坐在院中卷袖劈柴,無須見他就是砍一截木頭也比尋常人多幾分花樣,一開始規規矩矩,隻從中間劈來用以生火,後來不知哪裡學來一副木匠雕工,大以為樂,乾坐數個時辰也不覺枯燥;或翻過幾座山頭,遠到集市上與三教九流各色人等攀談結交,歸時多贈林茉茉以水粉胭脂,林擒以寶劍美酒,無須則以空竹、泥塑、陶響球、太平鼓等物。
無須看他這樣有錢,還以為他去偷了去搶了,衛璿卻帶著他一起到集市上做買賣去,一天下來賺得盆滿缽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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