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被檀弓製止了。
檀弓道:“多謝。”
無須雲裡霧裡。
直到回了檀弓的洞府,他都沒想明白檀弓為什麽認同這個瞎子。
天樞一遍遍地對他進行反覆教育,說他不能在凡界暴露身份,不能稱“道君”,改稱“主人”。
無須聽得耳朵起繭,直接罵起來:“好煩啊!你這個喪星一直這麽煩!你是天上的司法,地上的事為什麽要管?”
這洞府經過修葺,而且是衛璿親自操刀,布置頗精雅。
但怎麽能比得上天上世界。無須自己其實並不講究,他只是不解檀弓為什麽要屈身於此,三界之亞聖,為什麽又要下凡歷遭心的劫?無須心煩意亂下便要出門,又被天樞攔了。
天樞說他傷了人,出去拋頭露面會招來麻煩。
無須跺腳:“你要憋死本君!”
兩人不休不止吵了一個晚上。無須沒了神力,也是個愛犯困的小孩。他睜眼之時,山林裡已褪去曉寒重露,旭日緩緩東升。
無須迷迷登登地感覺身上有東西硌著他,一掏出來,是一枚大如雀卵的美玉。
他乖乖地伏在檀弓的蒲團邊上,說:“道君…我忘了跟您講,這是東華帝君讓我給您的。”
鬥姆不讓他帶任何神仙法寶下來。東華帝君塞的這個,不知道怎麽就過了鬥姆的審。
美玉正面陽刻八個字:“彼陽之終,已陰之極。”
反面陰刻八字:“天心缺月,神以道全。”
檀弓道:“此乃天心缺月玉。”
無須不怎麽感興趣:“什麽玉?這一點法力也沒有,有什麽用呢?”
天樞也驚訝了:“天心缺月玉?”
二人向無須解釋一番。
在鴻蒙未開,先天五太之前,玄陰冥水就寄宿在這天心缺月玉中。後來到了第五太太極陰陽微分時候,玄陰冥水才從中脫出,釋到酆都河水中去。
後來天心玉就不過是一塊廢料罷了,所以才會全無靈氣,也幸虧如此,否則無須也帶不來。
無須看著那白胖瑩潤的天心玉,拖著腮幫,雙頰生靨:“所以這東西大有來頭?還挺有用的?”
檀弓道:“天心玉逐陰摒陽,它能夠自補陰氣,化出形體。”
言下之意,不用管它,它自己會逐漸長大。
檀弓低聲誦咒,天心玉便化作一朵皎白潔素的蓮花,散發著幽藍色的冷火。
他眼簾一動,忽地想到了什麽,將這團冷火打入穴竅,立刻就感覺大有不同了。
他的丹池有所缺漏,外界的靈炁進入卻不能久存,靈炁無可寄托,所以不能化為元炁為己所用。
但其實世人對外丹和內丹之術尚未圓融貫通,不得其法。檀弓將天心玉化入丹田之中,陰氣則可入內化作元炁,像常人一般正常修煉了。
衛璿下了課,來檀弓洞府之時,便看到他身上清光大盛,整間暗室都被照耀得光明洞徹,神妙至極。
他並沒多驚訝,無言等了半個時辰。
衛璿是來給檀弓送東西的,他笑著說:“我下山一趟多買了些小玩意,堆在我那裡也是遲早爛了臭了,央你大發善心,替我收一些破爛。免得師父見了我大手大腳花錢,我又得挨訓。”
檀弓缺失先天元陽,神魂中陰陽失洽,不能克化尋常丹藥。而且他天生肉身氣虛血弱,使不得猛兵重刃,兼之丹田薄弱,可積真元較之尋常道修少了足有四成,一旦交戰起來,只能以“銳疾”二字製敵取勝,許多法器兵種都不稱手。
他的天資這般挑剔,適合他的東西少之又少。可是衛璿這些“隨意挑來的小破爛”,件件都像量身定製一般。
兩樽白兔低伏的寒域飛雲石,正散著綠幽寶氣。這一塊可抵數千靈石,放在房中溫養元神,靈氣自然滾滾而來。這般成色大小的寒域飛雲石,用來壓一些小宗門的護山大陣都是浪費了。
檀弓沒多看其他琳琅滿目的東西,隻道:“爾能布陣否。”
衛璿一怔。
“南華衛璿璣”這五字,多時隻余下“南華衛”的字面意思。南華衛氏陣術精深,太清仙宗的護山大陣就是衛氏手筆。
這真是古往今來第一遭,衛璿竟逢人問“會布陣否”。
這時王含貞也放了學,背著一個鵝黃色鴨子圖案的小書包,忽然從衛璿身後鑽出來,探出個小頭小腦,奶聲奶氣地說:“儂…儂也會布陣。”
檀弓仍是看著衛璿說話。他看人時定心定神,眼神從不飄忽亂移,異乎專注:“兩儀養魂陣。”
兩儀養魂陣本和合氣金還丹、補天益神丹是同種複元效用,但以其是“文火養之”,花時少則一日,長則半月。好處則是自可吐納歸結,不必受丹毒侵體。
王含貞小小地說道:“儂真的會……”
檀弓道:“少則黃階五品。”王含貞這才鼓嘴不講話了,被老媽子拖走吃午飯去了。
檀弓得了不用上學的許可,白日裡就在衛璿布的兩儀養魂陣調息打坐,輔以天心缺月玉彌補真元,天樞神意整治經脈。
衛璿一月之中偶來三四次,陪他鍛煉劍意,此外無多言語。
王含貞心思純真,爛漫無邪,於那修道之事上從來就是得過且過。一響下課鈴,他便如籠鳥般地飛走奔向自由。
他春日早起摘花,夏則清溪觀魚,看那碧波青蓮,蓮下有魚,赤尾銀身,嬉戲成趣。秋則跟著小朋友們一起采菊佩茱萸,常常偷偷地救治師兄們秋獵打下的動物,到了冬日,那玩意兒可就多了,冰嬉、堆雪人、鑿冰垂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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