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晏藍一抹他的嘴,怪道:“這嘴怎麽像吃過油潑面似得?賓客看見怎麽辦,真是不像話!”
海晏青雙腿跨坐凳上,兩手支在前,低頭囁嚅不答。
衛璿回神過來,看著這幅兄弟相親的場景,先是忍俊不禁,爾後漸漸沒了笑意。
月亮斜斜地透窗進來,照在衛璿的臉畔的是一塊小小的月色,顯得有些落寞。
海晏藍隨口一問:“衛宗主都來了,怎麽不見你二哥哥呢?”
衛璿道:“我來了,他自然就不來了。”
海晏藍思忖道:“也是好久沒見過你二哥哥了,他大好麽?”
衛璿道:“也許吧。”
“真是奇奇怪怪,從沒見過你兩個孿生的兄弟在一起來過。”海晏藍拍拍海晏青,示意他站起來走了。
海晏青卻認真地觀察了一下衛璿,發現了什麽了不得的東西:“兄長!我們衛師兄鐵樹開花了麽?你快看!”朝著衛璿嘴角一指,上面破了幾塊皮,紅紅地露著肉。
“衛師兄原來喜歡這樣潑辣的!真是看不出來…哪家發了春的母貓敢咬你?喲,看這形狀,一定是個櫻桃小口的美人。不對,你可是連白瑪瑙都看不上的衛探花,這一定是一隻天仙下凡的母貓了!”海晏青奇道。
海晏藍懵懂,但是看海晏青曖昧的神色倒也明白過來了,但他只是覺得海晏青胡鬧:“胡說什麽,興許是磕到哪裡了。璿璣,你要緊麽?我給你拿一點跌打損傷的藥膏來。”
海晏青恨不得把這個消息播散給全天下知道,往外一蹦,迎面就撞上了檀弓,再一仔細看,噓溜溜地吹了幾下口哨,大笑說:“你們師兄弟兩一起快活,一塊磕的麽,是一隻母貓麽?在哪裡?介紹我也去。”
海晏藍聽他越來越離譜了,忙將人轟走了。
衛璿屈起一條腿,半坐在床上。海晏青這麽一鬧,讓他不得不想起來枯井之中的那個十分激烈、甚至可以說是打鬥的“親吻”了,便把目光滑開,沒看檀弓。
檀弓見他面紅過耳,還以為他舊傷發作,便伸手去探他的額頭溫度。經過那魔種的試煉,他覺得衛璿資質奇絕,天生仙材,便多了幾分留意和關切。
沒想到衛璿突然把頭一偏。檀弓不解他意,手掌便跟著追著覆了上去。衛璿卻忽地將他的手腕捉住了。
兩人四目相交。
衛璿目色複雜,心事紛紜。檀弓光明皎潔,了無塵垢。
“我沒有事,你摸摸頭。”衛璿終於輕笑了一下,帶著檀弓的手往自己額頭上一放。
有了那莫名其妙的肌膚之親,兩個人坐在一起的距離都近了許多。檀弓沒發現,也不在意。衛璿本來就不被禮教所束,覺得大可不必刻意回避,另外則有一點類似自暴自棄的意味在。
坐得近了,衛璿便聞到檀弓身上有一股浮繞的寒煙香霧,像是明珠瑩玉被熏暖之後,散發出來的馥鬱縹緲之氣。
兩人一起半躺在床上。檀弓正在為衛璿診脈,衛璿忽道:“他們已經好了很久,是麽?”
他說的是水蚓老祖和女鮫。二人心照不宣,不需要那麽多贅辭來傳達意思。
檀弓“嗯”了一聲。言下之意,他也沒否認自己先前就認識他們。
什麽不該見的神道手段,衛璿也早已見過了。就不說那枯井之中使用的聖骨和神祝,光是無須那一條天上也絕無僅有的破衍鞭,就足夠將他之前任何偽裝凡人的言行戳穿光了。
檀弓雖沒有打算道破身份,但也不會亡羊補牢,對衛璿刻意撒謊掩瞞。
衛璿將手在眼上一蓋:“嗯……一對有情人,雙雙死在我手下。我可真是夠無情的。”
他的目的其實是與其看那二人被衛聞遠折磨,還不如讓他們去陰世敘會,早超輪回。
衛璿雖然明白這個道理,可是心中仍然不免歎息愧疚。這份本來該埋在心裡的隱秘情緒,不知道為何,就在這個溫柔的月夜,對檀弓傾吐了出來。
檀弓卻搖頭:“有情人?”
“有情人。”衛璿重複了一句,定定地看了一會檀弓。
檀弓有一些惶惑:“情是何物?”
衛璿笑了一聲,半晌才說:“應當是讓人傾心倒意無所惜之物罷。”
見檀弓半日沒接話,衛璿將他撘脈的手反過來握住,在他手背上敲了兩下:“我聽聽你的高見。”
檀弓默默地與他回握,小指的聖骨流瀉出微弱的金光,向衛璿傳遞。
衛璿背上酸痛,想找一個高一點的枕頭墊在後面。可是沒找到,便直接平躺下來了,仰視著身側近在咫尺、又高高在上的檀弓,笑說:“講講看。”
檀弓道:“我其實不知。”
衛璿警告平素少言寡語的檀弓:“好人,我向你請教,你可不能一兩句話敷衍了事。”
“但我知你若想蛻凡登聖,必須要心純篤,則日進而不已;若是心惡雜,則流蕩而不息。無端無緒,無心無意,無欲澹洎,不動不搖,則變為神明。若有心意,諸欲因生,更亂本真。”檀弓想了一會,又說。
衛璿很快爽朗笑了:“我不想修仙,其實。”似乎有些悵恨:“這話我就告訴你一個人。”
檀弓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大道幽深,實非戲語。”似乎還要說什麽。衛璿拉著兩個人本來就沒分開的手,蓋住自己的耳朵:“我就是不想,我不聽,你別勸啊。”將檀弓的手拉到嘴邊,凶凶地作勢:“你再勸我就要咬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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