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店家滿頭大汗,陪著一百二十個小心:“大人一個月前隻說要來,也沒有說哪一天呀。可小店這一天的南來北往多少客,那拿刀架在咱家脖子上的,也不能不賣呀。”
女子一怒站起:“那你就不怕我拿刀架在你脖子上!”
這一高聲惹得所有人都投來目光。
這時一個溫軟的男聲說:“姊姊,何必呢?我原來也不是那麽愛吃酒的。不要和這個叔叔過不去了,做生意的總不容易。年關將至了,大家都混口苦飯吃,也和氣一點吧。”
說罷,他掏了幾塊純白玉髓碼在桌上,微微笑道:“店家叔叔,有什麽好酒好菜的,麻煩請你多上一上。我姊姊走了很遠的路,我們都很餓。”
這年輕男子生得好俊秀,銀紅束帶,淡妃色衣衫,袖口處暗紋繡了兩朵斑斑緋桃,啟唇時微露的兩排貝齒,明亮光潔。
店家疾聲吩咐下去整治酒肴,一面說道:“太玄大士今日光臨小店,乃是小店祖上積德,幾百年中最最蓬蓽生輝之時,怎敢收太玄大士的錢兩?”
這一聲“太玄大士”,平地驚雷一般。
“太玄大士?王佩英王太玄?”
“就是那個以琅軒丹術獨步金丹的王含貞?”
“小聲點!你怎麽敢直呼太玄大士的名諱?”
檀弓本也不打算喝,所以王含貞輕輕歎了一聲,就見一個白衣白發的少年人飄到面前,說:“聽聞仙長特特喜愛,主人便有成人之意,若蒙不棄請收下這壇荔枝綠。”
王含貞對這種行為早已見怪不怪,也不多推辭,隻淺淺笑著:“多謝你家主人的美意。”
蒼溟微微側身指示說:“我家主人就在那...”
這話還沒說完,他被一個大漢衝得踉蹌了一下。王含貞正要順著看過去的時候,便被擠擠挨挨的人群遮住了所有目光。
“太玄大士,我是玄正宗清禦峰的...”
“素聞王道友丹術高絕,今日一見,得識尊范,何幸如之。”
“王道友也有如此品酒雅興嗎?”
“王道友...”
“太玄大士...”
王含貞被吵得腦殼嗡嗡疼,連氣都透不過來,像一隻上鍋待蒸的螃蟹。眾目之下,一舉一動又不得不寶相莊嚴起來。那個鬼影一樣的蒼白少年,早不知道被人群擠到哪裡去了。
王含貞簡單應付了幾句,便去了二樓雅間,邊走邊傳音道:“姊姊,你且回去告訴沈悖,他講的話我都記住了,也在心裡想。你快些回去吧,在這裡恐怕被別人認出來。”
王含貞之姐王思捷,居然就是前日沈並陣前的黑衣女子,苦口婆心道:“尊主都是為了你好,姊姊也知道你的心,怎會害你?鳳凰涅槃這般千載難逢的機會,你要是能展些頭角,莫說找什麽人了,旁的什麽事不會好辦許多?你腦袋這樣死板,都是給太清仙宗那幫人教壞了。”
她說著輕輕拍了王含貞的手背:“你也不是小孩子了,凡事要多為自己將來籌謀打算,聽到沒有?”
王含貞抿唇,融融燭火之照下,眸光比水清。他將嘴唇咬得更紅了,色若胭脂,神情卻有些憔悴,無聲一笑:“我曉得的,我曉得的,我都記住了。姊姊快回去吧。”
眾人見那不好惹的女子走了,大松口氣,紛紛端起酒盞上了二樓。
三杯兩盞過後,王含貞酒力不勝,素日吃個熟透了的果子都犯暈乎的人,已醉癱軟倒在了桌子上。眯著個醉眼,他才想起理當去謝謝送酒的那位道友,可是腿腳沉重,委實不堪使喚。
兩隻香檀鼠圍著那酒盅,吱吱嘰嘰地叫個不停。後來金沙站在了王含貞的頭上,飛霜去咬他的耳朵,可他實在是醉倒了。
夜色將近,客棧裡打尖的人也走得稀稀拉拉。
懵懵懂懂之中,王含貞偶轉過頭,看見樓下唯余的一桌,身穿杏白道袍,頭上束著一條淡金色的發帶,人如深谷幽蘭。看不清眉眼,隻覺得他與這熱俗人世格格不入,氣質如冰壺秋月一般,又自有一段虛無縹緲的聖潔光華,隨時可以入畫。
來不及想得太多,夜風住了,夜風又起,直等到月下的花兒都已入夢了,他也終已醉倒在沉沉酒香之中。
第99章 惆悵佳期女意決 隔闊相思十笑百
檀弓一行在客棧下榻,他們隔壁房間就住著慕容紫英。
“多謝七公子活命之恩。”曹賢孟拱手作揖,眼色示意曹念齊,後者才慌慌張從床上爬起來道謝。
慕容紫英一手按住了他肩膀,微笑說:“曹主筆不必客氣。只是我的坎水靈力也只能壓製這鳳凰火毒一時,若要根治,解鈴還須系鈴人。”
曹賢孟道:“我們此番來白鳳城,正是此意。”
曹念齊哎喲叫喚:“這裡也好疼,慕容首座快瞧瞧我。”
慕容紫英掀開他的裡衣一看,皮下數塊烏青,團團都有拳頭那麽大。
“這裡都是什麽人啊!我在街上好好地走他們就拿果子砸我。我去理論還說是砸偏了,我也不能跟姑娘家計較。”他委屈道。
曹賢孟笑笑無聲搖頭。
海晏青撲哧笑出聲來:“你這算很輕了。想當年我們慕容首座可是被砸爛了頭。”說完海晏藍也忍不住笑了。
曹賢孟笑道:“七公子人物風流,五洲傾慕,如此事情沒什麽好驚怪的。”
慕容紫英難得赧然:“只是蹭破了皮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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