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你我便到此吧。謝謝你來送我最後一程。”紫雲眉心的太極圖突然大放異彩,晃得人睜不開眼。
姬無影這才從恍惚中清醒過來,隻他大限已至,一時情急,便去抓紫雲的手腕,想渡氣為他續命。哪知,他的手還未靠近紫雲的身體,便被一道無形的力量從登仙台上震了出去。身體下落時,姬無影聽到紫雲微小而縹緲的聲音:“來世再你渡我,可願?”
姬無影的心猛地一縮,一口氣差點沒緩過來。也不管自己沒有用輕功,會不會高墜摔死,張開四肢,任憑身體如紛飛柳絮自由飄落。
這種墜落的感覺,讓姬無影想到了前世在紫竹林與李天胤最後糾纏的那暮,死亡再度降臨,這一次結局將如何。
這一次,李天胤沒有讓姬無影失望。當姬無影的身體被人如同珍寶般緊緊摟在懷裡的時候,伴隨著李天胤充滿緊張的責罵,姬無影再也抑製不住悲傷,靠在他結實的胸膛上,無聲地流淚。
道派紫雲掌門羽化後,並未引起門派過多的傷感,因為道派衡量掌門是否得道,一直是以羽化登仙為標準,所以弟子們都覺得掌門師父已經腳踏祥雲,直奔南天門報道去了。只有姬無影知道,紫雲是跟普通人一樣,魂歸陰間,或許還會不甘心地在奈何橋上徘徊不去,癡等自己的心上人。
紫雲逝後,除去姬無影,還有一個人反應巨大,那便是李天胤的師父,劍派掌門蕭松柏。紫雲與他商議和平解決兩派紛爭之時,就暗示過他自己將不久於人世,蕭松柏當時以為他在玩笑,卻不知,他說走便走了。
蕭松柏手裡捏著紫雲給他的一張帛書,上面有著幾代劍派掌門的親筆字和印章。原來,在七煞宮血洗華山後,華山劍派已換了十二代掌門,從第四代掌門開始,他們已經厭倦了無休止的門派仇殺,感覺拜入華山劍派習武不是強身健體,弘揚正氣,而是為了仇殺七煞宮的人。但師訓難為,第四代掌門兩難之下,找到了道派掌門,詢問其有無解脫之法。當時,道派掌門便出了一計:若你不想再造殺戮,便在這帛書上寫下心願,由我道派先行保管,待我羽化後,此帛書我會交予下屆掌門。以此相傳,若此帛書上有八位劍派掌門書寫同意,你們兩派便了結夙仇吧。
這張帛書傳到蕭松柏手裡,剛好到第八位,蕭松柏不由暗歎:原來師父、師祖們都有此想法,卻都不想,也不敢去背欺師滅祖的黑鍋。
蕭松柏看著帛書,苦想了幾天幾夜,終於決定提前出世雲遊,讓大徒弟李天胤暫代華山掌門一職。這件鬧心的事,便由他去處理吧,反正他已多次提過化解兩門恩怨這事。
蕭松柏打定主意後,便將李天胤叫來交代了一番。
李天胤沒想到師父居然會讓自己去處理這件事,感覺天助我也,沒有過多推辭,便接下了代掌門一職。
有了實權的李天胤,出入華山更方便了。只要督促弟子練完功,他便抽身往集鎮的客棧跑,那裡,有一個情緒異常低落的姬無影。
姬無影對紫雲的死一直報以自責的態度,覺得若自己沒有為了私欲去打擾紫雲清修,若自己沒有告訴他,父親的死訊,他一定不會死的,不會。
李天胤推門進入,便見姬無影呆呆坐在桌前,長發掩面,口中喃喃:“我的錯……對不起……”
李天胤搖頭歎了口氣,走過去,為他輕輕束起頭髮,安慰道:“無影,你別這樣,子非魚,焉知魚之樂。既然師尊生無可戀,死亦是種解脫。他不會怪你的,相信我。”
姬無影根本聽不進去,空洞的眼神一直看著面前的茶杯。
李天胤沒辦法了,看著姬無影魂遊天外,又消瘦了幾分的臉,無比心疼。心想:現在有什麽事能轉移他的注意力就好了。
李天胤看姬無影嘴皮發乾生殼,估計他又是一天沒吃沒喝了,隻好下樓,去讓掌櫃準備點飯菜。
李天胤下樓梯,剛好有一老一少兩個男人上樓梯,大家相互打了個照面,便擦肩而過了。
那老的,駐著龍頭拐杖,老態龍鍾,看似瘸子,底盤卻很穩。
那個年輕的,完全無視初夏的氣溫,一襲雪白的貂裘裹身,渾身無一雜色,長相平凡,但氣質難求。他的左臉上有一個頗為醒目的刺字,從字的頂端又紋刻了一條彎曲的藤蔓一直延伸到眼尾處。
要說華山下的集鎮,平時路過此地的武林人士也不少,但能讓人記住的卻寥寥無幾,而這兩個人,只需一眼,便能讓人記憶猶新。李天胤掃了他們一眼,不動聲色的下了樓。
點好了飯菜,李天胤回到房裡,姬無影依然頹靡不堪。
李天胤與他面對面坐下,敲了敲桌子,將剛才遇到的那兩人說給他聽。不出李天胤的意外,姬無影渙散的目光一刹聚攏,低了一天的頭,終於抬了起來。
姬無影啞著嗓子問道:“你說的那老頭,是不是七十來歲,駝背,杵著一根龍頭拐杖?”
李天胤點頭。
姬無影的神色一下凝重起來:“那老頭是追影那個組織的一員,號稱‘酒魔’。跟他一起的年輕人,穿著一身白色貂裘麽?估計是‘雪魔’。”
李天胤摸了摸下巴,疑惑道:“你如何知曉的這般清楚?他們組織不是很隱秘,難以追查麽?”
姬無影深吸了一口氣,道:“就在上回你來七煞宮看兒子之時,我不是不在麽,那會兒我正在劍門別苑與追影會面,還見到了‘魅魔’,是個女人。”每每提起追影,姬無影就覺得胸口悶悶的,有種說不出的惆悵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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