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猶豫不決。”機械的聲音響起。
戈爾迪安看向一個坐標。
那裡很近,很遙遠。
“森海幽蘭的幻夢之下只有絕望。”
有一個名字含在他的口中,但他久久沒有念出來。
“我不能讓他重複……同樣的命運。”
恨意是那麽的明顯,矛盾也是那麽的明顯,這樣的情緒從來不會出現在星盜聯盟的戈爾迪安身上。
但在機械章魚面前他沒有什麽好遮掩的,他的大副什麽都不明白。
事實的確如此,章魚快樂地打掃著衛生,就像是一個合格的掃地機器人一樣,但這種型號其實在幾百年前就已經過時了。
掃地的章魚什麽也不會問,戈爾迪安什麽也不會說。
就像機械生命體永遠都不會明白那些不同的深海的氣息代表著什麽。
也不會明白戈爾迪安為什麽要用森海幽蘭的氣息將自己淹沒。
恨意久久沒有消散……
一如隱藏在背後的思念。
只有思念家鄉的孩子,才會那麽做啊。
*
森海幽蘭的信號塔上,燈塔水母搖搖晃晃的,蘭諾一抬眼,才發現自己已經完完全全被水母淹沒了。
“噠噠噠!”
“有好東西哦!陛下!”
“要帶陛下去看好東西噠!”
“噠!噠噠!”
“……”蘭諾發現自己被燈塔水母推推擠擠的,軟軟彈彈的水母們匯在一起,就像是一張大床一樣,而且還時不時有水母被擠死,然後反覆重生,反覆去世……
“什麽東西啊?”他已經沒有什麽事情了,倒也不是不能去看看。
這些水母什麽也說不明白。
從他們的思維裡面蘭諾只能感知到對自己的喜愛,和簡簡單單的“有好東西”。
有好東西就一定要給陛下看。
大概是這樣的簡簡單單的思維吧,因為太簡單了,所以也讓人沒辦法拒絕。
他現在甚至默許了水母們陛下的稱呼,因為水母雖然會記得,但是等他們反覆重生之後就什麽都忘光光了。
這種不停刷重生點然後忘掉一切的方式居然還讓人有一些羨慕。
提香派來的海妖為他指了回去的路,在森海幽蘭他們其實沒有什麽可擔心的,蘭諾是這裡的王。
他什麽也不用怕。
蘭諾被迫跟著水母們,這裡已經很少有恆星的光了,全是燈塔水母的光芒。
但是到了前面的時候,燈塔水母一個接著一個熄滅,只剩下緊緊貼著他的觸感和簡單的思維。
“噠!”
“陛下看到了噠!”
蘭諾愣了一下。
他看到了。
冰棱接連成片,海底是巨大的裂痕,但是裂痕上仿佛流淌著金色。
那是一片深海之中的花海。
就像是所有的故事裡的世界盡頭那樣,金色的薔薇花開遍海底的裂痕,星星點點的光芒從薔薇花上漂浮起來,然後緩緩地隨著水流飄動著。
“是流星薔薇噠!”
“隻開花一瞬噠!”
“好東西!”
星星一樣的光芒透過了燈塔水母透明的身體,好像它們也變成了星星一樣。
蘭諾依然還在被燈塔水母包圍著,推擠著要向流星薔薇的方向移動,那片花海越來越近,滿眼都是璀璨的金色,只有一瞬花期的流星薔薇耀眼如斯,就像短短一瞬燃燒的火焰。
他似乎是想到了很多的東西,許許多多的記憶,火焰,流金的眼睛,從海底一直到很多很多年前的冰川上,但是這些記憶漸漸平靜下來,變得像是這片花海一樣的安靜。
生長在裂痕之上的流星薔薇那麽絢爛的開放著,穿過花海,蘭諾的目光停了下來。
那裡不是流星薔薇。
那同樣是一抹璀璨耀眼,比流星薔薇還要更漂亮的金色。
還有一雙藍金色的眼睛。
整個無盡星空,所有的天空與深海,千千萬萬年以來,只有一雙這樣的眼睛。
那麽冰涼,那麽冷漠,又是那麽的孤寂。
是他啊。
這裡很漂亮,他也很漂亮。
花海依然靜默,燈塔水母緊緊貼著蘭諾,像是在抱著他一樣。
蘭諾認認真真的問道:
“你要殺了我嗎?”
……
“你可不可以……不要殺我。”
那雙冰涼的藍金色眼睛就像他在記憶之中見到的那樣一模一樣,那裡沒有任何多余的感情。
蘭諾不在意。
“如果那一天到來,我會終結我自己的命運。”
“我會在星際戰場結束我的命運。”
“所以你可不可以不要殺我。”
可不可以不要你來殺我。
我不想對你說對不起,也不想對你說謝謝你。
流星薔薇的光芒倒映在他的眼底,這一片流星薔薇的花期似乎馬上就要到了衰敗的時候,光芒正在迅速地消散著,但同時又是那麽的美麗。
就像只有一瞬間才能綻放出來的花朵的最後的掙扎。
藍金色眼睛的海妖似乎是沉默了一會兒。
然後他說道。
“我不會殺你。”
又是沉默之後,折月冷淡地說了兩個字。
“松手。”
……他好像只是找了個有信號的地方睡覺吧,為什麽一覺醒來仿佛又穿越了一樣。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