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如果換做他們在這裡,又會做出怎樣的選擇呢?
守護他?殺了他?把他藏起來?
分歧,裂痕,也許這一切終將到來,而他們每個人都在等待著徹底墜入絕望的瘋狂的那一天,從一千三百二十七年前的那一天開始,一切的命運都指向了最終的悲劇。
可是,深海之冠再一次出現在他的面前的時候,他做不到拒絕。
哪怕只是一場夢,只是一觸即碎的泡沫,在太陽升起之前,讓他短暫地擁有一瞬,又如何。
提香緩緩地,緩緩地低下了自己的頭。
這代表著半個臣服的姿態,然而卻又是那麽的矛盾,他並不抗拒臣服,但是無法徹徹底底獻上自己——因為那代表著他同樣獻上自己的痛苦。
折月似乎是有些好奇地觀察著這樣的變化。
就這麽接受了嗎?
他注意到,提香甚至到現在也沒有放開自己的精神力和蘭諾接觸。
他的自控力太好了,明明是那麽的渴望,但卻根本不敢觸碰。
所以提香也沒有察覺到那件事情吧。
深海之冠完整地降臨了,但卻被蘭諾拒絕了大半的饋贈與傳承,可是深海之冠最終在蘭諾的靈魂之中蘇醒,是因為蘭諾主動想要去擁抱那些來自強大的海妖的絕望與痛苦。
沒有完全加冕的不完整的深海之冠,這樣的深海之冠的主人……
折月靜靜地想著,淺淡的笑意浮現出來,轉瞬即逝。
“他就要醒了——我該走了。”
金發的海妖說道。
“折月。”提香沒有看他,依然垂著頭說道。
“安度西亞的事情,我們從來沒有怪過你。”
“你覺得我在意嗎?”
折月反問了一句,龐大的精神力領域抽離開來,但浪潮還在,只是一層一層緩慢地落下。
提香有一瞬間的迷惑。
……折月確實不在意,但他為什麽跑得這麽快,好像怕被誰發現了一樣?
只是一瞬間的迷惑而已,提香守護在依然不曾醒來的少年身邊。
……
蘭諾覺得自己可能是在做夢吧。
他似乎是在控制不住地去呼喚著什麽,這樣的呼喚穿越了整個無盡星空,可是這個過程似乎又有一點疼……但是……
他陷在一個擁抱裡。
陷在大海一樣的擁抱裡。
他沒辦法讓自己不去沉溺於那個擁抱,也沒辦法說聲抱歉,盡管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道歉。
而在那個擁抱之後,他的呼喚似乎得到了回應,那是來自另一人身上漫長的亙古的孤寂感,甚至比時間還要更加沉重,這種感覺只是一瞬間就迅速地被抽離,蘭諾甚至來不及去試著陪陪他。
然後,慌不擇路的,沒有落點的精神力一頭撞進了他並不願意觸碰的最近的一塊記憶碎片裡面。
那是很深很深的深海盡頭。
年輕的海妖們肩並肩,他們是那麽的親密,分擔著彼此的一切。
深藍的長發散開,面前是模糊的王座。
太近了,近到他可以看見同伴臉上漂亮的銀藍色鱗片。
這個時候模糊的意識告訴他這是他見過的人……那個和蘭辰很像的海妖,可是這個時候他和蘭辰一點也不像,蘭辰從來不會有這樣的神色。
他聽見年輕的海妖們在發誓。
“我們將終結海妖之王的宿命。”
是什麽命運呢?
記憶似乎是跳脫著,眼前逐漸模糊,只能隱約感覺到那隱約的瘋狂之感。
帶著冠冕的海妖倒在了王座之上,長劍自胸前穿過,血液噴濺出去。
似乎也濺到了殺人者的臉上。
他與刺客對視,看得清清楚楚。
金色長發,藍金色眼睛的刺客眼神裡沒有任何的瘋狂,漠然而平靜,只有在最深處藏著誰也看不懂的亙古不變的孤寂。
蘭諾猛然驚醒了過來。
……
還是太近了。
“是你。”
那個在夢境裡宣誓的海妖之一,東境公爵提香。
可是他為什麽會觸碰到這樣的記憶,又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感覺?
靈魂深處不自覺的顫動著,他好像知道這是什麽感覺了,因為這根本就無法抑製也無法遮掩。
深海之冠在他的靈魂深處跳動著,而且——不經他同意就暴力入住了他的靈魂深處!還像拆遷似的給自己找到了最合適的地方!
怪不得會那麽疼!
蘭諾完全選擇性忘記了主動想要一個擁抱的是他自己,接納了深海之冠降臨的還是他自己,盡管他現在也明明白白地覺得,他不想要。
深海之冠是海妖一族的王冠,戴上就能成為海妖的王。
可是按理來說他這具身體曾經擁有過聖龍之冠,只不過被人奪走了而已。
所以深海之冠到底是從哪裡來的啊?
……搞什麽,王冠也要玩買一送一嗎?
他曾經擁有過的聖龍之冠帶給他的是無窮盡的痛苦,他並不覺得深海之冠會是從天而降的餡餅。
天上只有陷阱。
只是,原來這就是擁有王冠的感覺啊。
他可以清清楚楚地感覺到在這顆星球上的所有的海妖,有一些弱小一點,他們的精神力領域敞開著,對他毫不設防,但是蘭諾並不想進去逛一逛,而在他面前的東境公爵提香——他很強大,明明可以更親近,但他完全封閉了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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