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月止自然很為他高興,並請他坐下喝茶。
按邱十五往常謹小慎微的性格,可是不敢和王仲輔、柯亂水這樣的太學讀書人坐在一起的,但羅月止有心鍛煉他,非要他坐下。
在座的人皆不是什麽難相處的刺頭,以禮待之,邱十五便答應坐下,與諸位年輕人一起喝了盞茶。寒暄過後,邱十五開口道,他今日登門叨擾,其實還有另外一件事想請教羅月止。
羅月止之前為他提供了諸多可行的建議,但因為資金有限,邱十五便先挑了幾條關鍵的去試水,主要就是該換品牌名、印製宣傳冊和加強夥計培訓三項。
如今看來果真有用,除這家已經做完的,還有兩家掌櫃預定了本月下半旬的宴席服務。
試水結果如此之好,邱十五便想著索性再精進一些,加大投入,將羅月止設計的其他項目也進行升級,爭取乘勝追擊,一炮打紅。
羅月止聽出重點:“錢財的事,邱郎君可是有眉目了?”
邱十五道:“正是要和月止郎君商量這件事。我聽很多人說,最近一段時間潘樓街南邊的界身巷新開了一家質庫,開出的價碼極其公道,發款速度很快,半年之後連本帶利還清,平均算下來利息不到所放款資的一成!我自己一時拿不定主意,便來找月止郎君商量!”
北宋的金融行業幾乎還是一張白紙,交易規模都不太大,又有很強的私人屬性,私人典當這類業務便千奇百怪,好的壞的什麽都有。
但從旁人耳中聽來,償以兩倍、三倍之息的超誇張高利貸,應當是行業中的主流。這家新質庫怎麽就把利息壓成這麽低,難道不賺錢了嗎?
羅月止讓他詳細介紹,邱十五便補充道,這家質庫隻接受非常小額的貸款,聽說兩百貫以上就不放款了。這更是讓羅月止難以理解。按千年之後銀行貸款的規則來講,應是小額貸款利率高,大額貸款利率低才對,怎麽這家竟然反過來了?
羅月止是搞廣告的,並不是金融從業者,對這些金融規則也是一知半解,只是千年後尋常市民的知識儲備,一時竟也看不清這家質庫的底細。
要弄明白這家質庫在搞什麽名堂,羅月止估計要親自走一趟才行。於是羅月止與邱十五約定,第二天上午便同去界身巷一探究竟。
一轉進界身巷,羅月止便知道這家質庫在哪兒了。
潘樓街道匯集了諸多金銀珍品、大宗貨物的買賣交易,往來的皆是身裹綾羅、腰纏華寶的富商,但唯有一家門臉前面來往的人群衣著樸素,與邱十五和羅月止類似,好像都是些買賣不大的普通掌櫃。
羅月止看到這景象,心裡終於有了點概念:這家質庫好像並不是來大攬金銀的,更像是家幫助普通市民經營生意的“福利”質庫。
這些小門小戶尋常人家的顧客大質庫看不上,這家新質庫又自己給自己劃定了門檻,隻撿走那些大質庫們手指縫裡落下來的小魚小蝦,自然不會被行業針對和敵視。
如此偏居一隅,既能把生意安穩做起來,又可在巨頭強敵之間明哲保身,不聲不響,不爭不搶,實在是有些玄妙智慧。
走近去看,這家質庫店面不大,但裝潢無一不透著精致,幽香彌漫,清新雅正,一掃四周喧嘩浮躁的銅臭之氣。
羅月止帶著邱十五登門,便有夥計迎上來,問過他們的來意後,將他們引至一樓矮桌坐下,取來店中一盤木牌,依次翻開木牌,與他們介紹起家裡的借款項目。
羅月止聽得仔細,一時間看不出有什麽惡意為難、抑或誘人上鉤的騙局。邱十五其實看不太懂,只是不住觀察羅月止的臉色。
夥計不多時便看出,倆人裡頭,年輕的才是那個拿主意的,故而重點與羅月止溝通起來。
羅月止詳細問了很多問題,夥計一開始還對答如流,可被問著問著便開始打磕絆了。
並非是他之前撒謊騙人,而是他經驗不夠,又是新質庫的新夥計,很多太細致的問題,他很少聽人問這麽專業,根本沒準備過,當場露怯了。
夥計一臉尷尬,叫兩人稍等,自己趕緊退下去。
邱十五問:“怎麽突然把咱們撂在這兒了?月止郎君,這家質庫當真有什麽問題?”
“邱郎君莫慌。”羅月止喝了口質庫提供的淡茶水,“他是去找更高級別的人來招待我們了。”
羅月止從這個角度能看見質庫一樓的櫃台,那夥計小跑進櫃台裡,同掌櫃穿戴的中年人耳語幾句,掌櫃的便轉身進了後院。大概一盞茶後,掌櫃的從後院回前店,親自迎來羅月止這桌,恭敬道:“月止郎君,東家有請。請二位隨我來。”
“這……”邱十五沒鬧明白怎麽回事,“咱還沒報過名姓吧?月止郎君?”
“既然東家邀請,咱們便沒有不領情的道理了。”羅月止站起身,同邱十五笑道,“邱郎君莫慌,我雖不知道這東家是誰,卻猜測他當不是個壞人,去一趟也沒甚麽所謂。”
第26章 新的人情
羅月止與邱十五隨掌櫃穿過兩道木門來到界身巷深處,左拐右拐幾次,又進了一座獨立的宅子。
只見眼前豁然開朗,有長廊畫壁,芳草池塘,廊下石桌上坐著個姿態端正的年輕人,一身素色綾羅,頭戴軟紗襆頭,腰系金銀寬帶,芝蘭玉樹,貴氣橫生。
坐在廊下石桌上的不是別人,正是趙宗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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