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見最喜歡的衣服皺了,當機立斷,去雜物間把火鬥順了出來要給自己熨衣服。結果衣服沒熨好,還差點把眉毛給撩了。
幸虧李春秋今日也起得早,把鬼鬼祟祟的羅月止當場逮捕,趕緊從他手裡把火鬥接過來,三下五除二給他收拾平整。
“火鬥哪兒有這麽用的。”李春秋皺著眉頭說他,“你三歲的時候,咱在蔡州,家裡走水差點把你燒成灰了你不記得?長大了還敢玩這些火燒火燎的東西呢!”
羅月止乖乖坐在旁邊挨罵,沒敢吱聲。
羅月止洗完澡後還沒束發,滿頭青絲垂在肩膀上,襯得他眉目清秀,微微低著頭的樣子怪可憐的。李春秋心軟了,放輕語氣:“阿止今天要去徐王府?”
羅月止怔怔抬了頭:“娘親怎麽知道?”
“我從來也沒見你多在意外表容貌。上次這樣怎怎呼呼的就是要去徐王府。”李春秋低頭給他熨衣服,“你是我兒子,你在想什麽我看不出來?”
羅月止心道:如果您真知道我在想什麽,這火鬥估計就要拍在我腦袋上了……
“好了,穿吧。”李春秋抖抖衣擺,把衣服撐開了讓羅月止穿,還親手替他整理衣襟和腰帶,“咱是尋常人家,與那些貴人交往是應該注重形容舉止,但也不用太刻意了,要做到不卑不亢,泰然自若才是。阿止明白娘親的意思嗎?”
“明白的。”羅月止點頭。
他有很多話不能同母親說……不只是母親,同誰都不能說,只能自己憋在心裡。
憋著也好。總比被人異樣相待要好。
羅月止有意讓自己分分心,在等待使者上門的時間裡鑽回房間,將開辦廣告公司的細則慢慢琢磨。
他端午擺攤販賣羊毛氈,刨除各項成本後盈利足足有七十余兩,已是非常不錯的成績,這足以向羅邦賢證明自己可以自力更生,做一門單獨的買賣。
之後要考慮的就是如何把手裡有限的資源利用起來,出具一份能看的章程。做廣告這件事可以循序漸進,一開始不用租聘單獨店面,可以利用書坊門臉,在羅氏書坊增加一項廣告服務。
就像現代很多打印店會承包部分廣告設計和打印的工作,這對於羅氏書坊來說簡直是量身定做的模式。
至於宣傳方面,可以走宴金坊的老路子,將傳單分發至各家商鋪,吸引他們前來定製廣告宣傳頁。而製作完成的客單背後,也可以留下羅氏書坊的印記和地址,這樣一傳十十傳百,廣告業務的知名度即可成指數型上漲。
羅月止提筆記錄。
他此時行文不講求嚴密規范,就是把自己所有的想法,無論可行不可行、荒謬不荒謬,都洋洋灑灑記錄在紙上。這個法子在現代叫做“頭腦風暴”,就是要發散思維,尋求多條解法,不錯過任何一個細微的創意。
他工作起來就忘了時間,直到青蘿敲門,說有好幾個陌生的郎君在外面等羅月止,還帶了輛十分漂亮的馬車!叫他快些出去呢!
羅月止大驚,他連頭都沒有梳呢,連忙扔下筆,抄起白玉簪挽起頭髮,一邊挽一邊往外走:“我今日不在家吃飯了,青蘿記得跟家裡人說一聲。”
“好的。”青蘿跟著羅月止出去,站在門檻旁邊偷偷看,“二郎君,這馬車好漂亮啊。”
羅月止抬眼一見那雕欄玉砌朱紅圍杆的馬車,登時噔噔噔往後退了三步。
趙宗楠之前去羅氏書坊找他還知道把馬車停遠些,以免引起不必要的圍觀,如今來羅月止家裡,仗著自己不在輿中,徹底把官商有別的秩序拋下了。
這麽大陣仗,不知道的還以為羅月止否極泰來、金榜題名了呢。
四周的街坊鄰居哪兒近距離見過這樣富麗堂皇的馬車,三三兩兩駐足圍觀,小聲點評著,猜測羅家是否來了位頂頂尊貴的客人,或說這馬車是要來接誰。
還有不懂事的小孩,邊跑邊高聲叫:高頭馬、大紅車,這是要娶新娘子了!被大人們一笑置之。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羅月止有些尷尬。他不是不愛出風頭,卻不愛出這樣的風頭,臊得臉都紅了,連忙鑽進馬車裡。
“郎君若坐好了,我們便啟程?”前頭駕車的郎君大聲問道。
“坐好了、坐好了。”羅月止連聲回答,隻想要快點撤退。
他獨自坐在車輿中,感受細微的顛簸,沉默半晌還是忍不住低頭捂臉。
太有牌面了,反而好羞恥!
趙宗楠似乎想彰顯自己對羅月止的歉意,叫倪四親自等在府門前,待羅月止車馬一到,便由倪四開路將他一路領進府中去。
徐王府很少有這樣大的陣仗,各院仆使們都謹慎小心,甚至不敢抬頭直視來人,隻敢彎腰行禮之時抬眼去瞄倪四身邊的年輕人。但見他一身乾淨衣衫,頭戴最樸素不過的白玉簪子,面容不過清秀而已……
一時竟也看不出什麽特殊。
有聰明人猜到此人正與前些天端正家風、殺雞儆猴的風波有關,就算看不出甚麽名堂,也不敢有絲毫怠慢,對羅月止多加恭敬,一如對待趙宗楠。
羅月止不知底細,隻替他們覺得腰疼。
趙宗楠今天在家裡,穿戴更加便宜,隻身著絲綢長衫,腰系金縷絲絛,連外衣都沒披著,正坐在府中水榭樓閣中看書飲茶。
羅月止跟倪四不知道走過了多少個彎,繞過多少亭台樓閣,終於到了去處,簡直想當場深深歎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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