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覽上,為學子們提供果子佳釀,再以數隻山水屏風,將寬闊的店鋪圍出曲徑回廊,將店鋪中其他畫作懸掛於回廊之上,明碼標價。而李成的《寒林平野圖》便懸掛在回廊最深處,只有順著回廊散步過去,才得見李鹹熙真跡。”
錢員外又拍大腿:“複行十余步,豁然開朗,這不正是五柳先生《桃花源記》的意趣嗎?風雅!實在風雅!”
羅月止抿嘴一笑,道不止如此:“在此之前,為了消除學子的戒心,最初的活動最好不要設置在咱鋪子裡。
時維三月,天朗氣清,正是秀才們喜歡出外郊遊的時節,我們不如在新宋門附近的宜春苑舉辦一場競賽,招攬學子當場作畫,以較高低。
再佐以書畫展覽,最後將《寒林平野圖》拿出來片刻,說若是想細細品鑒,便可等畫店展覽開設時再次相聚,為後面來店觀展埋下個鉤子。”
“真的會有人來參加嗎?”
“錢叔父有所不知,開封讀書者眾,都是未來參加科舉要相互競爭的對手,彼此之間多有不服,平常聚會宴飲都要相互出題一決高下的,只要好勝之心被激起來了,動心參與的人隻多不少。”
“那如何激起好勝之心呢,不如增加籌碼,設立各級獎賞,給予財帛鼓勵……不對,不能是財帛,侄兒方才便說了,他們不要財只要貨,矯情得很……”
羅月止忍不住笑起來。“不要財只要貨”,真是說得再犀利不過了。
“那便以文房四寶作為彩頭如何?”錢員外到底是聰明人,一點就透,“我家剛從蘇杭那邊運了兩大艘松煙墨,黝卻能潤,入紙不暈,研之有異香,是蘇州第一墨坊今年方出的新品,東京這邊還沒見人賣過呢!”
錢員外越說越起勁。
“還有上好的雕漆狼毫筆,洮河鳳池硯,嘿呀,我看著都心癢癢,更何況青頭學子乎!”
光這些字都聽得羅月止發饞,趕緊點頭:“錢叔父豪爽,若吸引秀才學子,這些珍奇的文房用具,便是再合適不過的了!”
錢員外大喜過望,連連誇讚他胸有奇志,奇思妙想。並借由羅月止的思路發散出去,二人互為補益,思如泉湧,一直聊到了下午巳時,連晌午飯都沒顧得吃。
“既是這樣,我這鋪子的名稱豈不是也不合時宜?”錢員外呼呼搖晃著扇子,低頭苦思,“反正也要大改特改,翻天覆地,不如我們將鋪子名稱也一並換了!
當時為求秩序,家裡的一眾鋪子,無論鐵鋪腳店,還是銀房茶攤,都是以老錢二字命之,現在想想,在這方面實在是沒怎麽動腦子,太不講究。”
“月止好侄兒,不知你對此有何見解啊?”
羅月止倒是沒想過換店名這回事,靜靜思索片刻後,突然笑眯眯伸出手,要借錢員外的扇子一用。
“又要借?”錢員外遞送出去,“侄兒若真這麽喜歡,叔父送你便是!”
“哪敢奪人所愛。是叫叔父看這裡。”羅月止笑著撐開扇面,叫錢員外看上面的字。
李太白詩雲:
懶搖白羽巾,裸袒清林中。脫巾掛石壁,露頂灑松風。
羅月止溫聲道:“不如咱家鋪子便更名叫——松風畫店。”
第13章 可憐小孩
錢員外盯著自己的扇子,半晌都沒說出話。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搖搖頭,指著羅月止,從牙縫裡擠出來幾個字:“羅邦賢那腐儒……得子如此,叫我老錢嫉妒得抓心撓肝啊!”
羅月止口齒再漂亮不過了,笑著哄他:“錢叔父與我父乃傾蓋如故的好友,我視您為自家長輩,您卻在說話間把我當外人了。”
“你看你說的……”錢員外看著他,當真跟看親子侄一般了,將石桌上的瓜果點心都往羅月止手邊推。
“好孩子,快吃果子!叔父都昏頭了,都什麽時辰了,竟連飯都沒叫你吃上。我這就叫仆役去樊樓給咱整治一桌子酒席回家,咱爺倆邊吃邊聊,你看可好?”
羅月止知道此時絕不可見外,白皙小短臉帶著笑,是少年人活脫脫的開朗天真:“早聽說樊樓有道火腿蓮子豆腐羹,鮮香質嫩,做法極妙,我都還沒吃過呢!”
“那有什麽問題。”錢員外果真吃這套。羅月止是晚輩,長輩說請晚輩吃飯,他便坦坦蕩蕩說自己想吃什麽,這代表著羅月止領情,乖巧懂事不故作推脫,是個天真可愛的敞亮人。
“今兒個想吃什麽,叔父都給我好侄兒包了!”
又二日,羅月止將所有的改換升級、推廣策劃的細節都整理詳盡,交予錢員外核查。
錢員外翻看手上裝訂整齊的小冊子,頻頻點頭,讚賞道:“往常我們四方采買,做多行生意,雖有帳房銀冊,詳細記錄,但你這將經營推廣之法落實在筆頭上的做法,既有總綱,又有細法,詳略得當,方便操作,屬實是當世罕見。
侄兒不愧是家裡開書坊的,就是比尋常人都細致嚴明!這都是你自己琢磨出來的?”
羅月止從青瓷盤中捏出塊點心,隨口回答:“說來慚愧。我自十一歲落了童子試,便沒怎麽好好讀過書,心思都花在這些'旁門左道'上頭了。我父親也說,比起人家好好讀書考取功名的年輕人,我確是偏門的主意多些。”
“哪有甚麽正偏,經營生意養家糊口,光明正大的事情,可別聽你那酸爹胡說。”錢員外不服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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