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邊各式小吃的香味融混成一種複雜的煙火氣,順著鍋沿兒蒸成白霧,生龍活虎地撲在人臉上,光是這樣已經足夠叫人樂樂呵呵的。
羅月止點齊了自己想吃的雜嚼,又去了家《妝品月鋪》上傳得沸沸揚揚的新茶鋪,打算點上一壺據說能清肝明目的茺蔚子茶。
倪四先進了店面,想替他們尋個僻靜的閣子,誰知樓上樓下都找不見一個,全數被人預訂光了。
趙宗楠搖搖頭:“鬼市觀的便是個熱鬧,不必麻煩,尋個靠窗的位子便可。”
待兩人落座,茶博士過來問:“官人們可是頭一回到店,可需一張會員箋打卡?攢足了八枚卡章,既可換一壺三百文的好茶水。”
羅月止自然知道是怎麽回事,抬頭笑答:“確實是頭一回來,勞煩打上卡吧。”
他這一抬頭,茶博士方才瞅清了人,兩眼一瞪,當即拍響了大腿:“這不是羅小員外麽!您大駕光臨,怎麽都不同咱們知會一聲?大水衝了龍王廟,這還打什麽卡?我這就去叫掌櫃的,您叫什麽茶水果子伺候,吩咐一聲便是了!”
“我看店裡生意熱鬧,人手都快忙不過來了,費心盯著我做什麽,趕緊掙錢去吧。”羅月止笑著回答,“今天有人請客呢,不必替我操心。”
“您這話說的……”茶博士仍想說話,卻突然咂摸出不對來。
他想起早些時候隱約聽過的傳聞,再瞄上一眼對面這位昳麗非常的人物,心頭突突猛跳了兩下。
好家夥,這位才是貴客。
茶博士不敢再做糾纏,應了一聲,趕緊下去置辦茶水,並跟茶坊中的夥計們吩咐道:“莫再往二樓南窗邊引客了,也少過去打攪。但眼神要機靈些,手腳也麻利些,若人家找你們伺候,萬萬不許耽擱。”
夥計們應下。
有這麽一番吩咐,延國公雖沒坐進獨立的閣子,但勉強算是得了個清淨。
待飲過兩杯茶,各式雜嚼嘗了個遍,羅月止的興奮勁兒方才平複下來。
“鱔魚和白腸滋味都是頂好的。茶水還成,在我品來無功無過。若來前懷揣的期許太大,怕反而會惹來失望……更像是雜志上吹過頭了。”
他說完了話,還一臉認真地問趙宗楠的意見。
趙宗楠忍著笑,矜持地點點頭:“確實如此。”
羅月止掏出隨身帶的鉛筆和線裝的小本子:“有機會同夢菱說一說,審核稿件,仍需要限制些尺度,誇讚的稿件太多了,便適當壓一壓。”
趙宗楠沒再動那壺茺蔚子茶,似乎確實不大喜歡,只是安安靜靜看著羅月止寫字。他拾起手邊的玉箸,給羅月止夾了隻桃圈兒到碟子裡。
人家聚精會神地寫著筆記,連頭都沒抬,他反而顯得高興起來,眉眼彎彎地笑著。
“我這樣瞧著你,便偶然想起來,頭一次請你到狀元樓吃茶的時候。”
趙宗楠笑盈盈道:“月止當時多懂禮數啊。我夾給你的點心都不敢動。只顧著睜圓了眼睛瞧著我,好似嚇著了似的。”
羅月止抬頭看了他一眼:“突然來了個皇親國戚同你套近乎,異地而處,你也會怕的。”
趙宗楠問:“只是怕麽?”
羅月止手上的動作頓了頓,覺得他好像話裡有話。
趙宗楠聲音放得輕,便顯得意味深長:“不該是心有惦念,方才避之不及麽?”
羅月止愣了愣,後背有點發毛。
“不對……該是更早的時候,月止瞧我的眼神便不尋常了。”趙宗楠嘴上說著荒唐話,似笑非笑地揶揄他,“原當我沒覺察出來呢?”
羅月止局促地用手指節蹭了蹭鼻翼,整個人坐立不安:“有那麽明顯麽?你早看出來又不說?這不是等我鬧笑話呢?”
趙宗楠失笑:“說了又不認……還怪上我了。”
羅月止尷尬地回想片刻,發覺好像當真是這麽回事兒。
“倒是我該問問你,你我二人萍水相逢,不過幾面之緣,月止如何就動了心思?”趙宗楠身子往前傾了傾,看這樣子,竟是認認真真在問的。
羅月止愣了愣,竟突然抬頭看了倪四一眼。
倪四被他看得也是一愣。
倪四郎君心想:多新鮮呢。
你二位當著我的面,打情罵俏多少回了,旁若無人似的……現在突然瞅見我了。
他不經意似的動了動肩膀,將身子轉到了一旁,背對著茶坊南窗。
快答吧,等著聽呢。
羅月止張張嘴,臉登時就紅了。
“你……你突然問這個做什麽。”
“今日出來不就是散心消閑的?”趙宗楠溫溫柔柔地盯著他,“這就是我消閑的法子。我遂了你的願,你不該還我一個麽?”
羅月止用筷子尖兒戳了戳桃圈兒上的糖粉。
“最開始,是覺得你生得好看……”
趙宗楠嘴角彎起來:“然後呢?”
羅月止把筷子抵在桃肉上,抿了抿嘴唇。
“沒了。”
延國公漂亮的臉蛋上,漸漸就沒了笑模樣。
作者有話要說:
羅月止,一個過於誠實而顯得沒有良心的超級顏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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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開心心逛街吃美食的間章~
已經好久沒有出門逛過街,更別提逛夜市了,想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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