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月止知道,趙宗楠說的其實一句話都沒有錯。如今世道,商人胳膊擰不過大腿,單看趙判官對待羅月止前後兩張面孔,所差的無非就是“靠山”二字。
羅月止自不是頑固不化之人,若尋常有靠山自己送上門來,傻子才會百般推拒不要。
他是做生意的,又不是要做甚麽聖人,並不需要立起道德牌坊,運用一切資源為己所用,這就是商人的立身之本。
趙宗楠就是因為看破了這一點,才突然繞開兩人的交情,搞什麽資本入股,在商言商。
細細算起來,羅月止如今有了松風畫店負責美術設計,有了宴金坊實施活動運營,有了煙暖玉春樓可擴大傳播。
萬事俱備,唯獨缺一個門路通達、人脈廣泛的合作夥伴。
羅月止怔怔抬頭望著天上的月亮。
他知道不該矯情的。
可他也知道,自己是真的心動,也是真的猶豫。
作者有話要說:
羅月止:如果千年之後我缺錢做生意,真的可以找你做風投嗎?
趙宗楠:可以,只不過說服我投資需要一些技巧。
羅月止:……
羅月止:我不想問是什麽技巧了。
第77章 進西獄了
入股之事,趙宗楠親口說不逼迫他,讓他回去慢慢想。
羅月止就當真一連想了好些天,可越想就越覺得糾結苦惱。
但好在這幾天裡,仍有件值得他期待的好事——今日是秋闈最後一天,王仲輔和柯亂水他們就要考完了,幾人終於能好好聚聚。有關趙宗楠想要入股的事,羅月止拿不定主意,正想找王仲輔商討一下。
王仲輔博學多識,不僅熟讀經史,還對本朝官署吏製、法典刑統尤為熟悉。入股這件事在律法中有沒有甚麽說法、是不是有法律風險、會不會受到甚麽衙門的監管……羅月止有很多遲疑之處,僅憑自己很難查清,興許問過王仲輔之後便能柳暗花明。
羅月止近幾天接到了兩份較為簡單的廣告生意,都是訂製宣傳頁。他寫完了兩篇簡短的廣告文案,只等甲方驗收通過便可製板印刷。
他如今稍有閑暇,便暫時把感性割離開來,隻考慮商業,將宗室入股的優勢和劣勢落在筆頭上,一條一條排列清楚。他想以純粹的理性視角來看看,對於生意來說,讓趙宗楠參與進來,到底是一件收益大於風險的好事,還是一顆容易爆炸的地雷。
羅月止正在認真思考,卻聽見書坊外傳來一陣嘈雜吵鬧的聲音。他剛抬頭,就看一位書坊夥計衝進他房門,臉色慘白,竟是一臉難以自持的驚恐之像。
“少東家,壞事了……有察子找上門來了。”
北宋有一個機構叫做皇城司,除了執掌宮禁、維護治安之外,還有專門監視輿情的特務職能,乃皇帝的耳目之司。他們經常四處潛伏在京中探事,捕捉流言蜚語,若認為誰有不尊朝廷、不尊官家的言行,便會網羅罪名上門抓人。
這些隸屬於皇城司探事司的邏卒,在民間素有惡名,百姓稱他們為“察子”。若看到察子登門,必定不會有什麽好事。
“察子?”羅月止全然不知發生何事,擱下手中墨筆,站起身迎向門外。“察子到這兒來做什麽?”
“好像是來抓、抓……”夥計緊張地看著羅月止,攔住他不叫他往外走,壓低聲音緊張道,“少東家,您別出去!快先躲一躲吧!”
羅月止更是困惑:“他們說是來抓我的?”
夥計慌張地點頭。羅月止還未作出反應,便見一隊身穿長袍,足著黑靴的武者氣勢洶洶走進院子來,看到羅月止,未出一言便要上手擒拿。
阿虎等幾個年輕孔武的長工聽到聲響,當即從後院作坊中趕過來,將少東家護在身後。阿虎雙目一瞪,粗聲粗氣地喊:“幹什麽的!為何抓我們少東家!”
“先住手。”羅月止負手而立,臉上並無分毫驚慌之色,“各位官人,就算你們在皇城司當值,突然闖進民宅也是不妥,還請先告知來意,否則我也無從配合。”
皇城司探事司的邏卒橫行慣了,只有他們把百姓嚇得魂不附體,哪兒見有平頭布衣膽敢詢問來意的?
領頭的探事官當即冷聲道:“大膽刁民,在探事司面前還敢拒捕,一乾人等,都給我拿下!”
“且慢!”
羅月止朗聲道:“我知道貴司地位特殊,不受三衙管轄,難道還不受登聞院與禦史台的製約嗎?前幾個月官家親令,所有身負察查之責的衙司皆要整頓自醒,若有仗勢欺人、攝威擅勢之舉絕不輕饒。倘若各位今日不說清來意,日後若有機會,我定會將今日之事一紙訴狀告去登聞院,還請各位掂量清楚!”
探事官沒想到這麽個平頭百姓如此經得住嚇唬,還敢搬出官家來說事。
他盯著羅月止,半抬了抬手:“你們先退下。”
“你要緣由,那我就給你個緣由。近日有線人來報,京中有商賈違反市法、私印告令、散播妖邪,擾亂視聽,屢不能禁。我們身負監察京城市易之責,今日特來捉拿羅氏書坊羅月止,下開封府按問!”
“我什麽時候私印告令、散播妖言,還請探事官說清楚。”
探事官冷笑:“不見棺材不落淚。”
他向旁邊伸手,身後的邏卒遞上一張長長的白紙,邊緣參差,是從牆面上強行撕下來的,正是宣傳醫藥防偽的宣傳畫:“你身為平民百姓,竟然敢私自印刷告令,大肆張貼,再看這畫裡,妖魔鬼怪,奇形怪狀,這不是散播妖邪是什麽?證據確鑿,還敢狡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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