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起頭,看著晏相公上前安慰女兒與外孫女,而周圍的人哭哭笑笑,不由感到些許恍惚,依稀懷疑自己是不是命格不好。
為何每次出來赴宴,都能遇到如此凶險意外?
以後……以後還是少出來交際為好。
……
有如此一樁事故,今日晏府席面早早散去,晏相唯留幾個相熟的好友與後學在家中小敘。
“今日那位施救的娘子不僅精通醫術,還仗義行事,急人之難,可謂淑人君子,實乃當世罕見。”
此時說話之人身著黛色圓領儒衫,頭戴紗羅襆頭,身材並不出眾,或直白來說,是薄腰窄肩,瘦小得很。
他面容很是蒼白,眼神似乎也有些不好,看人視物的時候瞳光頗為渙散,要微微蹙著眉頭才能將事物分辨清楚。
回想方才情形,那個在花池邊及時攙扶住晏相公的人,好巧也正是這位官人。
若是羅月止在此,鄭遲風必定要拿出幸災樂禍的嘴臉來,隆重介紹給他聽:
此人便是那文名遠播天下,提筆罵遍了朝堂的“諫官楷模”,廬陵歐陽修。
作者有話要說:
羅月止:一個怕什麽來什麽的烏鴉嘴。
蒲夢菱:一個走到哪兒救人救到哪兒的倒霉蛋。
倆人合力估計能跟柯南鬥一鬥(不是)
有史記載,富弼出使大遼期間收到過兩封家書,一封說家中有女夭折,一封說長子出生。富弼並沒有囿於小家的痛苦與歡喜,堅持完成出使任務。
甚至當第二封家書送到他手中時,他根本沒有打開看,直接撕掉了事。別人問他理由,他便說若無大事,家裡不會寄信,若有大事,我現在又鞭長莫及,只能徒增痛苦,反倒容易耽誤正事,不如不看。
歷史上他與夫人伉儷情深,並不是不顧家的渣男,能做出這樣的舉動,只能說是下了極大的狠心,實乃冠世忠良。
涉及真實朝代的文,JJ不讓改變歷史進程,諸多遺憾,無力回天。
但一個小孩子的性命,蠢作者還是能救一救的。
第154章 廣傳醫理
歐陽永叔又道:“還有鄭寺簿,如此危難時刻,竟能挺身而出。”
“否則在場十余個仆役,十幾雙眼睛,都去盯著那新戲藝人,只顧玩樂,不顧其他,險些將人命都拋在了腦後,著實是要闖下大禍。”
他這話其實已十分直白,在場之人都聽得懂。
——此人表面上在誇蒲夢菱與鄭遲風的果敢,實則意在指責晏相公的不是。
晏相公十四歲以天才之名入仕,宦海浮沉近四十載,在官場之上圓融中庸,沒有什麽銳意進取的膽魄,但生活中為人風雅,如珠如玉,尤善士大夫喜愛的各類閑情逸致,素有個“富貴相公”的諢號。
這稱號究竟是褒是貶……只能說見仁見智。
晏相公乃是歐陽永叔的座師,其得失好壞、品行如何,本不該由他評價。
但歐陽永叔此人說話素來沒個顧及,尊敬是尊敬,看不慣也是看不慣。
譬如去年京中下了一場新雪,晏相公滿心歡喜,設宴款待諸位同僚共賞風雅,白雪煮酒,臨席賦詩。
但彼時西夏戰亂未平,歐陽永叔見此情形頗為不悅,做下一首《晏太尉西園賀雪歌》,好一通陰陽怪氣:
“主人與國共休戚,不惟喜悅將豐登。須憐鐵甲冷徹骨,四十余萬屯邊兵。”
幾乎要指著鼻子罵他貪圖安逸,忘了邊關苦寒。
而這次呂相推薦富彥國出使邊塞,歐陽永叔上劄子申斥他假公濟私,晏相公又與他意見相左。
或許是因為晏家與富家有姻親,更需要避嫌。
晏相對呂相此番所作所為,不僅全無異議,聽說還對官家說了幾句打圓場的好話,說呂相此舉乃是權衡時局,並無私心。
歐陽永叔對他的態度十分不滿,今日赴宴,其實是帶著怨氣來的。
結果好巧不巧,就被他撞上這麽一出荒唐事。
所謂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晏家治家不嚴,滿院子仆使都沉迷享樂,遲鈍不堪,險些耽擱小主人性命,足以想象主君平日裡作風如何。
聽完歐陽這一番話,換了身新衣服的鄭遲風在席末靜坐,面上平靜,實則背地直喊救命:真乃神仙打架殃及池魚,我明明救了人,怎麽還要被連帶著架在火上烤?
晏相公為人中庸,脾氣是真的好,聽學生當面如此諷刺自己,竟全盤受下了,長歎一口氣:“治家不嚴,各位見笑。”
他嗓音頗為沙啞,如今年紀也不小了,方才經歷了好大一場驚嚇,面上已現憔悴之色。
歐陽永叔見狀,不由頓了頓,借飲酒避開目光,嘴角仍舊耷拉著,卻並沒有繼續發難。
……
借著獻戲藝人們之口,晏府鬧出的這一場事故,很快便傳遍了東京。
據說連官家都有所耳聞。
幾日之後,更有新聞登上了《開封日報》,說晏相公痛定思痛,自此之後整頓家風,將戒尺高懸於書房門廳上,以此震懾府上諸人謹慎行事,莫要再玩忽職守。
——聽說這敲山震虎的法子,還是從某位宗室那裡學來的。
宗室?哪位宗室?
歐陽永叔聽到風聲,不由好奇,差人去問了問細則。
一問之下才知道,報紙中所言的宗室,乃是剛獲封延國公不久的趙宗楠趙長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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