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月止很少見他吃癟,將眼睛都笑彎了。
……
自從“五月購物節”之後,黃家人就盯上了羅月止。
黃遂願派遣手下兩個掌櫃跟著黃文婼混進靈喜園,雖叫黃文婼白白送出去一大筆銀錢,但探聽到的消息還是有一些的。
那位羅家小掌櫃雖然嘴上無毛,年輕得驚人,但新奇手段是真不少,搭了個台子,請了個說話先生,一通天花亂墜的吆喝,隻叫在場兩百余人統統掏光了荷包。
兩位掌櫃的大致估算,他一日之間所盈銀錢,絕不會低於千貫。
狠撈一筆也就罷了。
最讓人在意的,是他的好人緣。
往常各行當哪個不是守成保業,抱團排外?
但當日在靈喜園,一群各個行會中眼熟的人物,將那羅小掌櫃團團圍住簇擁在當中。
有些老板已經是四五十歲的年紀,顧不得滿臉褶子,離遠一看笑得跟朵朵菊花似的,都快把他供到佛案上去了。
照這樣下去,羅月止此人,日後不定能成個怎樣的人物。
黃遂願聽完這一套匯報,便更是上了心,叫人專門盯著,若羅家再有什麽動作便隨時來報。
結果這日便得了個新消息。
羅家又出么蛾子了。
他們家本是開書坊的,從昨日開始,便在京中到處散發一種古怪刊物,幾張薄紙左右對折疊成一遝,封面上寫著四個大字,叫做《開封日報》。
聽說羅家人管這個叫做報紙——興許是他們也知道刊物粗陋,連個裝訂都沒有,不好意思叫書冊,竟直接就叫上“紙”了。
說它粗陋,一個字都沒冤枉。
這“報紙”當真就是幾張紙疊在一起,每張內容都不同,東一榔頭西一棒子,也分不出個閱讀先後,好像從哪兒開始看都行。
各頁之中,有大字也有小字,各自成塊分布。
大字為一句題語,簡單敘述下事件,其下小字密密麻麻,則是由題語展開的詳細描述。
細看之下,行文筆法更是粗陋不堪。
既沒有韻腳,也沒有用典,就是普普通通的大白話兒,比說話先生口中講出來的還要更直白一些。
到上街隨便拎個開過蒙的老百姓過來,興許都能寫上一段差不多的。
文章內容也沒什麽深意,不過是京中的奇聞異事,還有在黃家人看來陳芝麻爛谷子的瑣碎消息。
連“近日南薰門趕入新豬萬頭,京中鋪面肉錢略降,購足十斤另有加饒”,這樣粗陋的事情都能印在報紙上面。
黃遂願雖沒有做過官,但畢竟在八大王身邊跟了多年,腹中有些墨水。
連他看了報紙都覺得荒腔走板,那些身居廟堂的官人,溫文爾雅的秀才,自然更會覺得不堪入目。
黃遂願沉穩,雖看不懂底細,但還是多問了一句:“除此之外,還有什麽其他東西?”
報信人應聲說“有”,又從懷中掏出根樸素無奇的小木棍來。
“羅家發放的這批‘報紙’便宜得很,只要五文錢就能買上一份,每個購買報紙的人,還能領到這麽支小玩意兒……”
黃遂願將木棍接入手中看了半晌:“這是什麽東西?”
“回稟東家,羅小掌櫃說了,這是寫字的筆。”
“筆?”黃遂願驚愕不已,緊鎖眉頭翻來覆去看,“這筆怎麽沒毛呢?”
報信人趕緊回答:“不是這麽個用法。”
他向黃遂願請來一柄小刀,對著木棍便一通削,削出尖尖墨芯,複呈給黃遂願。
“聽說是鉛做的,用這黑尖便能在紙上寫出字來。好像是說,隨時可在報紙上寫寫畫畫,比墨筆方便。
譬如那豬價下跌的消息,若用得上,便用這筆在紙上做出記號來,及時提醒家裡去買肉。”
黃遂願眼神一變,再看這樸素無華的“報紙”,密密麻麻的墨字仿佛織成一方棋盤、一張廣闊的大網,字字寫滿羅月止的籌謀。
“好他個羅家小子,好大的野心。”黃遂願以鉛筆在報紙上劃出一道淺淺的痕跡。
“他此舉,是要籠絡整個汴京城,上百萬的民心啊……”
第149章 新聞之善
《開封日報》發行第十日。
熬過了落地初期的紛繁忙碌,羅月止暫且多了幾分閑心,親自登門去各家茶坊食店做起了回訪。
他之前推廣《妝品月刊》、《雜文時報》,已與大半個京城的茶鋪腳店達成合作,每家店門附近放上一隻木製的矮架,架上陳列當期的刊物。
兩種刊物皆明碼標價,茶客食客順手便能買上一份,隨時可以翻閱,供茶余飯後閱讀消閑。
這種新式做法很受百姓歡迎,光柳井巷茶坊一家,每日便能賣出刊物十余份。
柳井巷茶坊中來往的大都是讀書人,所求的是隱逸風雅,卻不知《開封日報》這種市井氣息濃重的新刊物,會不會在茶客之間得到認可。
“不瞞月止哥哥,若說刊物風評,自然沒有之前《雜文時報》來得好……”
周鴛鴛親自給他上了薄荷茶,直言道:“但這報紙勝在便宜,如今在京中,隨便吃一小碗肉餶飿,都要五六文錢呢,五文錢能買到好幾張印刷的讀物,還有什麽可挑揀的?”
“再加上報中所記乃是京中最時興的新鮮事兒,一眨眼的功夫,便能將整個汴京的新消息盡收眼底,之前哪兒有這樣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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