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家母親很支持兒子用功讀書,為此當然可以容許盧定風不事生產,隻盼著他有朝一日能夠鳳凰成才,恩榮加身。
但每開科舉,舉國上下幾十萬舉子以筆墨角逐廝殺,熬到殿試這一關,剩下的不過百人矣,哪兒是那麽輕易就能考中的?盧定風有自知之明,那個虛無縹緲的狀元夢,哪裡有母親與妹妹一家人的生活重要?
他一個年過弱冠的大男人,豈能當真袖手不理柴米事,一心隻讀聖賢書?
他字跡端正明秀,便偷偷幫人寫字潤筆,每封信箋索取幾文錢的費用補貼家用,並在不斷尋找更能賺錢的營生。誰知正在此時,就碰上了羅月止那一紙招聘宣傳頁。
他看著那句“功在社稷”不由心潮澎湃,若這樣的營生當真也能為國效力,豈不也是個極好的出路?
還有那足有五貫的月錢……對於此時的盧定風來說,當真是極其豐厚的一筆進項。
盧定風簽下了雇傭契書,看著面前這位年輕俊俏的廣告坊掌櫃,低頭作揖,改口叫道:“東家!”
作者有話要說:
一些補充資料:
[1]行屬陽坐屬陰,陰則從靜:化用自清代《相理衡真》“行則屬陽,坐則屬陰,陽主動而陰主靜,理之常也。”至於北宋有沒有行坐分陰陽的說法……我們就假裝有吧!
[1]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此句出自汪洙的《神童詩》,知名正能量雞湯長詩,全詩非常勵志,非常內卷。作詩的具體年份與文中年份稍有出入,特此點明。
第90章 循序漸進
木匠店老板姓吳,今年大抵有五十歲上下,街坊鄰居都稱他一句吳老匠。
吳老匠店子開得不大,專做一些結實樸素的小木家火,雖在鄰裡街坊間小有名氣,但接到手裡的買賣卻不多。要怪就怪他造的各式家具器物當真是堅固牢靠,人家買回去好些年都用不壞,自然罕來購置新的。
一家老小攏共六七口人,節省一些,日子緊巴巴的過,倒也能吃得起飯。
吳老匠最近可是碰上了一樁稀罕事。
就在前段時間,有位素不相識的年輕郎君找上門來,說要訂購一把椅子。他自言名叫羅月止,家住在保康門附近,聽好多人說就吳老匠這裡的木工活最好,這才長路迢迢趕過來。
吳老匠看他人長得白淨,穿戴頗為講究,說起話來也文質彬彬,開口跟他報出一連串精巧些的座椅款式,詢問他要做哪一種。
可他笑了笑,說哪一種都不是,話音未落從懷裡掏出張草圖來,告訴吳老匠椅子要照著這張圖來做。
吳老匠對著那簡筆畫左看右看,當真是一頭霧水。
他做木匠活也有三十余年之久,卻從未做過這樣的東西,但因為羅月止出價爽快,還是答應下來決定嘗試一把。他前後花費了好幾天功夫,日思夜想,改動了好幾版,終於拿出了個結果來。
椅子做出來之後,吳老匠率先坐上去試了試,看看能不能到達這位主顧的標準,讓這椅子隨人而動,搖而不倒。結果又驚又喜,他一開始還覺得這物什過分稀奇,試過之後方知舒坦。
羅月止後來又找他定了幾隻搖椅。這小郎君給的價格很有賺頭,吳老匠自然很是樂意,帶著倆兒子風風火火一通忙碌,今天搖椅表面的塗漆晾幹了,正好碰上羅月止上門取貨。
“先不急著搬貨。”羅月止對吳老匠道,“我有件事情想同您商量。”
北宋時期市場經濟仍處於初步發展階段,自然也沒什麽專利權的說法,但仍舊有約定俗成的商業道德。
譬如書刻印刷行當裡頭,誰家率先校對整理了哪部書,若有後來者未經允許便私自抄襲轉印,是可以報官要求懲戒的。抄襲者需得退回所得,並且焚毀盜刻的雕版,聲明再不複竊。
換到木匠行當裡頭,人家拿著設計圖和主意過來定製,盡管造物的時候未曾親力親為,那主意畢竟是人家的主意,木匠店是不能把新奇樣式直接拿過來用,未經人家允許便製造販賣的。
但羅月止今天的意思,竟是要把這“搖椅”的授權開放給吳老匠。
吳老匠負責生產,由羅月止負責宣傳和銷售,吳老匠只需要在木匠店裡接訂單、做椅子,做成之後等人來取貨。
到哪兒去招攬生意,如何把椅子的好處宣揚出去……這些全都由羅月止負責。
三個月之內,椅子久賣不出,便由羅月止來承擔成本;賣出去了,則羅月止與吳老匠將利潤五五分成。
三個月之後,若生意仍無起色,此合作便罷休;若生意紅火可行,羅月止就以個人名義收一筆款子,正式將授權賣給吳老匠來使用。是否還需要廣告坊幫忙宣傳,全由吳老匠決定。
吳老匠一開始沒聽懂,羅月止給他解釋了好幾遍,連帶著給吳老匠家的兒子解釋半天,兒子反過來給吳老匠解釋,他才終於鬧明白是什麽個意思。
並且很難相信天上突然掉下來這麽一大張餡餅。
“我對木具行當全無了解,只不過是手裡有個新鮮主意。若為這個便親自去學木工,或是大張旗鼓搞個木匠店出來,實在是精力有限,得不償失。與您這樣有資歷有經驗的老店合作,才是最為便宜取巧的法子。”羅月止莞爾一笑。
“您不必擔心我盈虧,只需告訴我你們家要不要賺這份錢。您若不想賺,我找別家也是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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