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瀛武士、阿虎、阿厚,還有那充作翻譯的小吏皆不約而同睜大眼睛,都沒想到羅月止竟然還有這麽一手,他當真會說東瀛話啊!
東瀛武士聽他的口音十分稀奇,但也是能聽懂的,忙問:“您是大宋的商旅嗎?”
“算是吧。”羅月止回答,“從皇城南下千裡來此,人生地不熟,如今正在街上找一味藥材。”
東瀛武士道:“您願意將如此寶物借給我欣賞,還懂得我家鄉的話,這實在是難得的相遇!我雖是東瀛人,但經常在福州、明州活動,對這裡很是熟悉,如果有什麽我能幫忙的,您盡管說出來!”
“當真?”羅月止笑道,“我尋遍了福州的醫館都沒有找到……我需要一種硫粉,黃綠粉末,氣味略有刺鼻,燃燒可成藍色,你可曾見過?”
東瀛武士點頭,頭上那光禿禿的發髻顫微微抖動:“見過!”
這可真是突然之間柳暗花明,羅月止連忙問:“真的見過?可能帶我去找?”
“硫磺粉是從瓊州火山來的,東瀛也會往大宋賣一些,貨量很少,基本都被當地巫師買走了。”東瀛武士道,“我認識一位商人,他船上興許還有一些,你若需要,我可以帶你去找他。”
羅月止大喜,連忙叫他帶路。
一群人跟在羅月止身後,懵懵登登地往福州船港走去。
阿厚小聲問身邊的小吏:“小官人,你可聽懂方才這半禿子和我家官人嘰嘰咕咕在說些啥?”
小吏滿臉迷茫:“聽不懂……”
東瀛武士髮型奇特,人卻挺靠譜,當真帶羅月止找到了兩袋硫磺。
那東瀛貨商一聽羅月止說話,睜大了眼睛亦是驚奇,連連擺手,不要他的錢財。
“這是福州剩下的最後一點硫磺,貨量太少,那群巫師不收,本來是要帶回故鄉的。”
倘若羅月止晚來半日,他的船就要離港了。這緣分委實難得,兩袋硫磺便白送了!
“這怎麽可以。”羅月止低頭看看,從身上取下一隻羊毛氈的小荷包,笑著遞到海商手中,“便以此物相換。”
海商只見過絹布絲綢所做的荷包,卻從沒見過這毛絨絨的小袋,愛不釋手,連連道謝。
離港之後,羅月止便要反身回館驛了。東瀛武士瞧了他片刻,開口道:“我名叫橘健岡,乃是雲遊天下的刀客,曾去過高麗、大食與摩逸,認識的人很多,互通姓名,我願與你做個朋友。”
羅月止聽到他的姓氏微微一怔。沒想到面前這爽朗的東瀛人竟是個海外大族,難怪眼尖識貨,又去過那麽多地方遊歷。
羅月止與他通過姓名,想起即將做的事,嘴角翹起來:“橘先生信巫不信?”
橘健岡回答:“我在家鄉便看不慣那些裝神弄鬼的陰陽師,就算那位安倍晴明復活了站在我面前,我也覺得他是個騙子。”
羅月止被他逗笑了,邀請道:“再過幾日功夫,我打算和福州的巫師鬥法呢。橘先生若是有空閑,不如來看看。”
作者有話要說:
一個好玩的歷史橫向比較:
趙匡胤黃袍加身的時候,隔壁東瀛的白狐公子安倍晴明大概三十來歲,正在封印天狗(不是
第170章 破巫迷信
福州通判聽說那羅提舉“突發奇想”,在大庭廣眾之下聲稱要與男巫鬥法之時,已經徹底來不及阻止了。
他連忙帶著隊伍趕到,衙役替他撥開層層人群,這才得見人群中央站著的身披彩衣、目光冷冷的男巫,以及他對面笑意盈盈的年輕官人。
福州通判一個頭有兩個大。
上次見他的時候,這位京官還對巫術持懷疑態度,怎麽幾日不見,突然搖身一變成了位秘術傳承人,說什麽“曾經跟高人學過巫醫之術,專行祛病驅邪之法,要同福州巫醫一教高下”?
福州通判往前兩步:“羅提舉,您這是……”
在場的人都聚精會神瞧著對峙的男巫與陌生秀才,全沒人搭理他。
兩人中間坐著一位面色潮紅、精神恍惚的病人。當地人都知道,這是身上有瘴鬼的緣故。
每至酷暑,福州都會出現許多“瘴鬼上身”的病人,渾身酸軟、乾渴盜汗、頭痛欲裂,甚至渾渾噩噩、滿口胡話。此等鬼病可輕可重,輕則緩緩痊愈,重則暴斃致死……若不想丟掉性命,便要找巫覡來驅鬼,再喝上幾日符水才行。
今天巫師要做得,正是這清除瘴鬼的儀式。
福州百姓屏息凝神,靜靜注視著面前男巫翻轉騰挪,唱念咒語,伸手在病人耳後一抓,大喝一聲,將無形的瘴鬼扔入火盆,藍色火焰“嘭”地燃起!
百姓早已養成習慣,捂住口鼻,待惡臭散去之後,齊聲叫好。
男巫直起身子,冷冷地盯住面前的羅月止,說出幾句拗口難懂的鄉音。
羅月止身後的小吏適時翻譯:“官人,巫師問你的病人在哪裡。”
“我沒有準備病人,且借面前這一位來醫治。”羅月止微笑道,“巫師學藝不精啊,病人身上的瘴鬼還沒有清除乾淨呢。”
男巫一聽,臉色登時拉了下來。在場的百姓面面相覷,交頭接耳聲驟起。
那病人最為惶惑,本來看到那藍色火焰,朦朦朧朧間覺得自己好一些了,可以聽羅月止這話,登時又覺得難受起來,細細感受半晌,身上沉重的疼痛好似並沒有消去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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