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酀既似開玩笑,又好似說真的,笑道:“這些都無妨,我隻盼余少爺別對我始亂終棄便好。”
這個“始亂終棄”,本就可以有許多層含義,很顯然余心樂理解成了另一種意義的“背叛”。
他當然不會背叛方狀元!
他用力點頭:“一言為定!一心一意!絕不始亂終棄!”
說著,他見有不少銀票、金葉子落在趙酀胸前,慌忙撿起,先往趙酀那裡推:“方狀元你先收著!還有這處宅子,你住著,我明日便使人來送東西!往後它就是你的!還有——”
趙酀低聲笑。
因為兩人離得太近,趙酀的笑聲就在耳畔,余心樂的耳朵變得通紅而又滾燙,還不等退開,趙酀又道:“余少爺得先將我解綁,我才能接住。”
“……對不住!小武!快!”余心樂趕緊起身吩咐,趁勢避開趙酀。
他們倆幫趙酀解綁帶時,他暗自吐出口氣,心道,這方狀元雖然不是鬼,卻比鬼還要厲害,離得近,身上就會發燙,真是奇了怪了。
余心樂伸手摸摸耳垂,卻又想到,似乎方狀元的聲音有些熟悉,好似在哪裡聽過?
卻怎麽也想不起究竟是在哪裡聽起過,畢竟先前趙酀與他在同一條船上時,聲音特地壓低,且趙酀又很少說話。
余心樂還在想,西園道:“少爺!好了!”
余心樂趕緊轉身,“方狀元”剛施施然地站了起來。
余心樂卻看不到他的臉,不是因為夜太黑,是因為他太高……
余心樂心中一哽,現在的讀書人都長得這麽高嗎?
趙酀活動著手腳,余心樂回過神,不好意思道:“是不是很麻,對不起……”
趙酀淺笑:“無妨。”
“……”余心樂默默收回視線,索性不再抬頭,這張“鬼”臉還是別看了!
屋裡突然變得有些安靜,余心樂自覺有些尷尬,卻又不知說些什麽,兩人畢竟也是初相識,好在趙酀主動道:“其實,我明日便會進宮面聖。”
“當真?!”余心樂喜不自勝,立即再抬頭。
趙酀點頭。
“那,那——”余心樂期待地仰頭看他。
趙酀極為受用,又好似船上時,忍不住伸手輕輕拍拍余心樂的腦袋,多少有些縱容地說:“我明日便會問及陛下此事。”
“我,我——太感謝你了方狀元!!”
余心樂心潮澎湃,倒也沒有在意趙酀摸他腦袋的手。
趙酀自認不是好人,卻也從未對真正的好人做過壞事。
自然了,真正的好人也從來不多。
本不該欺騙余心樂這樣單純的小傻子,只可惜他的身份實在複雜,再有船上那一遭,這要解釋起來,余心樂還會願意信他?
最重要的一點是他的存在本就是種危險,至今仍有多人想要他的性命,若非余心樂這次主動送上門,他絕不會再與余心樂相見,否則是害余心樂。
既然兩人終究還是見面,他方才雖也一直逗弄余心樂,卻也只是逗逗而已,誰讓余心樂那樣剔透可愛。
待到此事了,余心樂放下心,知道余家無礙,他自也不會再與余心樂見面。
即便如此,聽余心樂稱自己什麽“方狀元”,他還是不痛快,方博倒是運氣好,若不是自己今日恰好在,被余心樂這樣對待的豈不就是方博那小子?
方博也慣會做表面功夫的,肚子裡實際全是壞水,看到余心樂這樣乾淨有趣的人,一定也願意幫忙,想到今日從余心樂得到的感謝與期待,也許會落到方博那小子身上,趙酀心中不痛快。
但他面上不顯,他收回余心樂腦袋上的手,再看余心樂燭光下黑白分明的雙眼,說道:“余少爺也知我不喜被人打擾,我一路來京,從不與人交流,知我什麽模樣的人也甚少,來日余少爺也莫要再如此稱我。”
余心樂明白:“好!那我怎麽稱呼‘方狀元’?”
趙酀故作思索,再道:“余少爺叫我趙兄便是。”
趙是大姓,姓趙的人太多,幾乎每個州府都會有個趙家莊、趙家村什麽的,即便趙姓也是國姓,皇族還不至於要求天底下的人都不許姓趙。反之,因為趙姓是國姓,許多人化名時,都愛姓趙。
余心樂也沒有懷疑,連連點頭:“好!趙兄!”
一樁心事終了,不論明日趙兄見過新陛下是什麽境況,總好過一點努力也不做的好!而且趙兄已經答應與他合作,日後總有辦法!
余心樂這才覺得全身重新有了知覺,於是身上被蚊子咬出來的包,又開始癢,而且他發現,這裡也有很多蚊子!他不敢抓,怕留了疤,隻好難受地按著脖頸,趙酀發現他頸子上好幾道紅印子,且有一隻蚊子飛到他右臉頰。
趙酀也沒多想,直接將手掌蓋去。
余心樂沒瞧著,西園卻猛地將他旁邊一拉,避開趙酀的手,余心樂才抬頭:“怎、怎麽了……”
“蚊子。”
“……多謝。”余心樂暗自吐氣,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
燭光便也離趙酀遠去,他雙眼微眯,看余心樂在用手指捏自己的臉頰,嘀咕著“癢”,西園替他仔細看,並也伸手去輕捏,嘴裡還“呼呼”吹著氣。
趙酀將雙手負在身後,突然也好想捏余心樂的臉。
這麽想,又有隻蚊子飛到余心樂背光的那面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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