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景天年十七,長得一表人才, 學問更是一等一的好, 又是這樣的家世,人品也確實不錯, 算是君子,卻也因自身過於優秀, 瞧不上很多人, 但他還不至於這點道理也不懂, 畢竟他將來也是要入朝為官的。
他拱手, 溫聲道:“父親請放心, 兒子一定與余少爺好好相處。”
章祭酒這才滿意地捋捋胡子,吩咐他去與余心樂先說一說學裡的事, 也好叫余心樂能早些適應國子監的生活。
章景天在父親面前很是恭順, 心裡卻是有些不以為然。
余家不過是商賈人家, 祖上據說也曾有人官至宰相, 卻已是幾百年前的事, 能得陛下青睞, 恐怕還是因為那萬貫家財,如今國庫並不充盈,陛下自是需要這些大商人的支持。
那余少爺,他倒也有所耳聞,在陛下賜下“明澈”二字之前,向來是被稱作江南第一公子的。
年已十六,都還沒考上秀才,想必那些人還是看著他家的錢財捧他罷了,此人必然是個紈絝子弟。
但他是個聰明人,他已決定,哪怕這位余少爺就是用下巴戳他臉,他也一定要把這位少爺伺候得好好的,那點面子算什麽,自己與章家的前程才是一切,他們章家從不站隊,陛下要他們跟誰好,他們便跟誰好。
陛下願意把這件事交給章家來做,那就是信任他們家,是他們家的運道,傻子才不緊緊抓住。
豈料,到了余府,章景天便被狠狠打了臉。
余心樂本來已經被那些奉承他的人嚇破了膽,聽說又有人上門找他,開始還打算溜,聽明白來的是那位章祭酒的兒子,人家還是專門來給他講國子監的入學須知的,他才沒從後門跑。
他也沒有報很大期待,直到章景天被帶到他的院子,他躲在遊廊柱子後頭偷看,已經決定好,如果還是那種草包,他照樣調頭就跑。
結果呢,他看到位玉樹臨風的公子。
那眼神與走路的姿態,一看就跟那些草包不同,在趙酀眼中,他的小祖宗是天底下最天真,最容易被騙、被欺負的人,實際上余心樂也有幾分眼力,一個人有沒有真本事,他起碼還是看得出來的!
余心樂立即從遊廊跑回廳中,大大方方地接待了章景天。
初見余心樂,章景天卻是直接怔住。
“章公子?”余心樂正跟他問好呢,見狀很是不解。
章景天失笑,立即告罪,又坦蕩道:“還請余公子見諒,章某還從未見過如余公子這般出色相貌之人。”
“……”余心樂知道自己長得好,看他看傻的人也很多,可這麽坦蕩承認的,真的不多!他就喜歡這種人!他立即熱情請章景天裡面坐,叫人上茶、上點心。
同齡人,對彼此印象都很好,再者還有章景天刻意討好,兩人很快就聊到一起去,余心樂還拿出自己的畫作給章景天看,相互討教。
章景天開始還是刻意討好,後來就變成真心結交,他心中自嘲,可見人啊,還是不能有刻板印象!誰能想到余少爺,竟然會是這樣一個人呢?
待到余心樂入了國子監,頭名可就不一定是他章景天了!
章景天又說到國子監裡的一些規矩:“除了休沐時候,我們都需統一著裝,這衣服,不得自家做,我們都在東大街的恆隆衣鋪添置,我今日過來,除了與余公子說些學裡的事情,主要還是為這個,我這便陪余少爺去一趟,今日量尺寸,三日後剛好趕上穿。”
“好!真是多謝你了,章公子!你若不說,我還真不知道,上學那天可就要鬧笑話了!”
章景天笑:“以後我們便是同窗,余公子不必如此客氣,我在家行四,朋友們都叫我章四。”
“哈哈!我爹娘就我一個,我叫你章兄吧,你就叫我余兄!”
“好,余兄。”
說罷,二人相視一笑,余心樂心中是很高興的,好像終於交到正經朋友了!
兩人一同出門,去往恆隆衣鋪,半路,望吉書齋的掌櫃匆匆迎面跑來,余心樂看到他,心裡就是一個“咯噔”,面上的笑立馬沒了,但他其實並沒有不高興,他應該只是緊張……
是的,余心樂突然就變得很緊張。
章景天不解道:“余兄,這是——”
“這是我家鋪子裡的掌櫃。”
章景天立即往一邊讓了幾步:“你們說。”
余心樂硬著頭皮,也帶著掌櫃的走到路邊,掌櫃的也不知道他們少爺這是心情好呢,還是不好?不過他還是笑著說:“少爺,方才有個小童來鋪子裡送信,說是那位趙公子想見您,還送來這個。”
掌櫃的仔細從衣襟中拿出個物事遞給余心樂。
余心樂看去,是雙魚佩,也果然是上次他所說的棉花編制。
趙兄的手當真好巧啊,若是不仔細看,依舊可以充作白玉佩。
余心樂從掌櫃的手中接過玉佩,問道:“可說了在哪裡見?”
掌櫃的報出個地址,余心樂仔細想了想,他不認識,這些天他將京城一些主要街道都已弄清楚,這條胡同卻是從未聽說過呢。
余心樂低頭看著手中雖輕,卻又極重的棉花雙魚佩,一時拿不定主意。
要去見嗎?
想去嗎?
想啊,非常想,可是又有些不敢去,為何不敢呢?
他也不知。
余心樂在這裡糾結的時候,章景天走近幾步,關切問道:“余公子可是遇到了什麽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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