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人都不能直視聖顏,他也隻敢用余光往上看,看到一片明黃,其他的就什麽也看不到。
趙酀暗自深吸口氣,朝身邊的大太監示意,太監立即道:“起——”
謝副使起身,沒忘扶起余心樂,余心樂起身後,依舊雙眼朝下看,謝副使站在他身邊,稟報道:“陛下,屬下已將余少爺帶到,余少爺帶來的人證、物證,皆在殿外。”
趙酀此時不好說話,便由那太監替他道:“余少爺要告誰,又為何要告,且將事情一一道來!”
“是!”
余心樂是真心擔心那些孩子,此時也顧不上緊張,來的路上他就已經打好腹稿,聞言立即開始講他的見聞與發現:“……他們身為善堂的負責人,竟用鞭子肆意鞭打稚童!那幾人身為京兆府衙的侍衛,竟是問也不問,就要捆我!且這善堂存在已久,來的路上,這名向我求救的孩童告訴我,他來到善堂兩年,每天都是如此!
“為何兩年裡,就沒有一人發覺不對?為何這兩年裡,那些侍衛不來?我一來,發覺不對,他們便立即來了!同樣是這名孩童告訴我,去年,他們中間有個孩子因為沒有按時搓完那些藥丸,活活被打死,還有幾人為了試藥,更是直接被毒死!”
余心樂說到這裡,聲音越來越大,他本就穿著紅衣,人好像都要燃燒起來一樣,滿身怒火,趙酀也是頭一回聽說此事,本也已聽進去,眉頭緊皺,再見余心樂這般,怕他一口氣上不來,不由再伸手扶額,他又朝大太監示意。
那名太監拿了杯茶,走到下面遞給余心樂:“余少爺且喝口水緩緩。”
“……是我太激動了。”余心樂回過神,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這是在皇宮裡呢,他將那杯茶水喝了一半,繼續道,“陛下,所以我要告整個京兆府!還請陛下查清楚那些毒藥到底作何用!請陛下給這些可憐的孩子一個交代!”
趙酀才登基一個月,事情繁多,要調查的人、事太多,滿朝這麽多官員,他確實沒有辦法在短短一個月內就完全了解清楚,更不可能分出精力來查看這幾乎很少有人會想起的善堂。
趙酀不覺得余心樂想太多,他其實與余心樂想法一樣,這背後一定有大陰謀,說不定就與他一直想要弄清楚的事情有關。
這大陰謀,還恰好被余心樂發現,畢竟誰又能想到,會有個余心樂突然跑到從來都是無人問津的善堂去,還非要把事情鬧大。
他又見余心樂在講善堂那些孩童的慘狀,說著說著,眼眶竟是又濕了。
余心樂似也知道這是宮中,陛下面前,不敢哭,不停地抽鼻子,不停忍耐,看起來就更為可憐。
趙酀再扶額,用指腹揉著眉心,心中不停歎氣。
不是嫌棄余心樂,也不是笑話他,是很不忍心,余心樂就該快快樂樂地活著,何必看到這些肮髒東西。
趙酀再示意鄧容,朝他使了幾個眼色。
兩人自小一起長大,還有什麽不明白的,這次換鄧容開口道:“余少爺,你所稟報的事情,陛下俱已知曉,京兆府尹劉權也已帶到,你放心,此事陛下必定調查清楚,給無辜稚童與眾百姓一個交代!”
余心樂激動不已,還要下跪感謝,他那個腿哪裡能跪!
鄧容又趕緊道:“余少爺為民除惡,陛下特恩無需下跪!”
謝副使也趕緊扶住余心樂,余心樂再次感謝聖恩,其實余心樂一直瞧不上皇室,皇帝怎麽了,有幾個好東西?但這位新皇帝,果然如他想象中那樣是個好人呢!他是真心感謝!
鄧容再道:“如今人證、物證皆在,那些藥丸也需禦醫們一一查探,陛下也會召刑部與大理寺,親自審理此案,余少爺作為原告,陛下恩典可在宮中等候。”
意思就是,現在沒他的事,還要等禦醫們先查一遍,刑部和大理寺的官員們也要審問,而且結案前,他都得留在宮裡唄?
余心樂沒什麽好怕的,還很高興,這說明陛下真的要徹底調查清楚這件事!
他立即拱手:“是!多謝大人!”
“來人,送余少爺先去休息。”
有兩名太監走來,扶著余心樂要走,余心樂看到自己身邊那名跟著過來的孩子,又擔心道:“大人,這名孩童,他尚小。”
鄧容微笑:“余少爺放心,我們必定會好好照顧他,只是他作為重要人證,暫時不得與你在一起。”
“是!!”余心樂能理解,畢竟他們一個是原告,一個是人證,當然不能待在一處,他又行了個禮,最後還真切地來了句,“陛下英明!陛下聖明!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趙酀閉眼再扶額,這是如他意了,終於願意說一句好話。
余心樂人一走,那名孩童也被人給帶下去照顧,殿中沒有外人,趙酀立即肅然道:“好好審那個劉權,藥丸也好好查。”
“您就放心吧!”鄧容摩拳擦掌,又是佩服,“真沒想到,缺口竟是被這位小少爺給發現的!果然是您的福星!”
趙酀聽了此話,身體周遭的冰霎時化開,話也不多說,轉身就走。
有下屬不解:“大人,陛下這是做什麽?咱們不跟上?”
鄧容揍他一個爆栗:“不想活了你就跟上去,走走走,乾活去!”
余心樂再次被帶到長樂殿,一回生二回熟,這次沒有那名宮女姑姑,幾位宮女姐姐都挺眼熟的,可能還是上次那幾位吧,他跟她們笑著打過招呼,自己就找張椅子坐下,實在是很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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