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著這把代表了他未來的鑰匙,聞吟寒神色有些複雜。
“錢我等會兒會打給您。”
男人拍拍他的肩,一張臉忽然變得慈祥起來,說話也端上了長輩的架子:“不著急,你還是學生吧,能一次性拿出來這麽多錢也不容易,如果生活太困難,我可以給你私人按揭,放心,咱們簽了合同,也不怕誰跑了不是?”
聞吟寒婉拒了他的好意。
“感謝您的慷慨,不過我這些年攢下來的積蓄已經足夠了。”
話已至此,男人也就不再強求,等收到聞吟寒支付的錢,他笑開了花,甚至愜意地拍了拍自己的肚子,讓之前努力維持的精英人士形象毀於一旦。
但聞吟寒已經不在乎了。
他們兩人都是第一次進行買賣房交易,對各種程序過程都不太熟悉,從房管局備案出來,已經是傍晚,十二月的天,日落擦黑,送走男人,聞吟寒坐上了回學校的車。
自己存了多年的六位數,一下就進了別人的口袋,說實話,他到現在都還覺得有些不真實,沒有工作、沒有目標,卻成了寢室第一個獨立買房的人,怕是說出去也沒人信。
雖然這個房子,十有八九是個死過人的凶宅。
忽然摸到口袋裡的東西,聞吟寒拿了出來,一張名片,一張疊好的廣告。廣告現在是沒用了,他正準備收回去,卻注意到背後有人寫了一行小字。
——別去,裡面有鬼!!
聞吟寒失笑。
他明天就要住進去了,現在只希望鬼室友能友好一點。
而不同於神棍的簡陋穿著,名片倒是雅致非凡,前面寫著神棍的名字和他所在的地址。
“唯德真人,清泉寺。”
看來是個有點底蘊的神棍,聞吟寒把名片收好,決定之後什麽時候得空了,就去清泉寺見見這位唯德真人。
他不動聲色地往後看去,錯開晚高峰之後,車廂空空蕩蕩,只有系繩的把手隨著車來回搖晃,他離開小區已經快三個小時,強烈的被凝視感再次出現,如芒在背。
沒關系,聞吟寒卸下腰腹的力,讓自己放松地靠著椅背,他很快就能收拾好自己的東西,連夜搬去銀星花園,最起碼那裡,不會有一個像偷窺狂一樣的鬼跟著他。
寢室亮了燈,陳偉濤和另外兩個室友似乎是約著要出去通宵打遊戲,所以回來找點衣服,怕夜裡過涼感冒,趕巧不巧,就遇上了剛好回來的聞吟寒。
歡聲笑語戛然而止,聞吟寒禮貌性地朝三人打了聲招呼,然後自顧自收拾起了自己的東西。
雖然關系不怎麽樣,但他這番動作,還是引起了陳偉濤的好奇。
“……你準備搬出去了?”
聞吟寒頓住,沉默地點了點頭,氣氛一下變得尷尬起來。
在三人的注視下,聞吟寒很快就整理好了行裝,在出門之前,他把寢室的鑰匙擱在了桌上,“很感謝這三年多以來大家對我的照顧,今天終於搬出去,也是皆大歡喜的事,以後有空常聯系。”
拖著行李箱,關上寢室大門,他在心裡與過去的自己說了聲拜拜。
胃已經餓到發疼,聞吟寒改道去校外的一家商店,買了點速食和零食,一起塞進了書包裡,想著等到了新家,先給自己填填肚子。
這麽來回折騰,天色已經完全黑下來了,城市的夜生活剛剛開始,想著多了行李箱,坐公交也不太方便,聞吟寒索性隨手召開一輛出租車,也沒麻煩司機開後備箱,他連人帶箱子一起擠進了後排座位。
“去哪兒?”
司機的聲音有些低沉。
“銀星花園。”
車輛平穩起步,駛過川流不息的車道,在喧鬧人群中隔出一方平靜,手機忽然亮了,聞吟寒看了一眼,屏幕上大大的兩個段永二字,故意等到最後一秒,他才接起電話。
都不用開免提,那滿含怒意的叫聲,簡直都能吼破人的耳膜,把手機拿到離自己遠點的距離,聞吟寒默默聽著對方的喝罵。
好不容易等那邊罵夠了,他才出聲詢問:“找我幹什麽?”
“幹什麽?你他媽還問我幹什麽,周末不回家你在外面鬼混什麽?是不是跟你那個不要臉的媽一樣,在外面有新家了,才看不起你老子修的舊房子?老子當初怎麽就生下你怎麽個狗東西!”
聞吟寒掛斷了電話。
他是瘋了才會想去聽對方要說什麽。
余光中的霓虹燈似乎熄滅了,窗外的景色漸趨陌生,雖然這邊不常來,但也不至於會是現在這樣,不見車水馬龍,越加荒涼的路旁雜草叢生,聞吟寒握著手機,上一秒還滿格的信號,現在卻顯示不在服務區。
驟然降下的溫度,傳遞出不妙的氣息。
“師傅,這不是去銀星花園的路吧。”
車內響起一聲陰森的嬉笑,從一上車就沉默寡言的出租車司機終於抬起頭,露出了自己一張惡心至極的臉,腫脹的五官像是在水裡泡了許久,不看清本來的面貌,而今是剛被打撈出來,還在往下滴著水。
渙散的瞳孔在眼眶中打著轉,透過後視鏡,一動不動地盯著聞吟寒。
那誇張的笑容,再配上它的臉,說不出的詭異。
若是換個心理承受能力弱一點的普通人,看到這副情景,怕是會直接嚇暈過去,然而聞吟寒卻沒什麽反應,只是草草瞥了一眼,就把視線挪到一旁,那樣子,更像是忍受不了這過度醜陋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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