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都在,”南賀槿從後面靠著聞吟寒,雙臂懶洋洋架在後者肩上,“剛才他就在外面,應該是在等那些人。”
他們緊緊貼在一起,聞吟寒能清晰感受到對方說話時胸腔的微微震顫,他問:“羅麗麗地噩夢也是他搞的鬼?”
得到肯定的回答,他皺了皺眉:“一個剛死不久的鬼魂,怎麽會有這麽大能耐?”
南賀槿去蹭聞吟寒的臉。
“這裡的風水、地形,是個上乘的養鬼之地,再加上某些人在背後推波助瀾,能耐就大起來了唄。”
羅奶奶剛從裡屋出來,就聽到南賀槿這句話,她心頭不免一跳:“你說誰推波助瀾?”
“暫時不知道。”
聞吟寒拍拍南賀槿的手臂:“站好,你很重。”
他又被嫌棄了,南賀槿委委屈屈地站直身子,帶著聞吟寒的手就想讓他去摸摸自己的腹肌:“我不胖,不信你自己摸。”
這當著羅奶奶的面,他怎麽敢。
聞吟寒耳垂紅的能滴血,他掙開手,看向羅奶奶:“我們先去找李家那個死人。”
其實就算羅奶奶在場,南賀槿也完全覺得沒什麽,但看到聞吟寒的反應,他知道對方是害羞了,乖乖不敢造次。
落女村的布局聞吟寒和南賀槿都不了解,所以才走到一半,就聽到羅奶奶叫住他們:“你們確定,是這條路?”
南賀槿點頭:“確定。”
“怎麽了?”
羅奶奶頭疼地抽了好幾口煙:“這前面是舉行祭祀地方,再過幾天,還要在這裡進行下一任巫祝的選拔,一般來說,是不允許外人進入。”
南賀槿不爽:“這都什麽時候了,還在乎這些?”
“不是,”羅奶奶肉眼可見的變得煩躁起來,“這裡面有些東西,不太好看……”
第148章 李狀元
等真的走進去,聞吟寒和南賀槿才明白了羅奶奶所說的“不太好看”是怎麽回事。
與其說是“不太好看”,不如說是充斥了落女村的惡俗傳統,落女村將女性物化,歸為男人的附屬品,她們一生的意義就是為了完婚生孩子,還必須是男孩。
不大的祭祀場所,由木頭和荊條綁起來組合而成,上面搭著泛黑的稻草,作為房頂,四面則是鏤空的,沒有任何阻擋,被高高架在一米多的平台之上,上面堆滿了祭祀用的東西。
是一塊塊牌坊,雕刻著女人們為這個落女村做出的“貢獻”,而沒有生出男孩,則是她們的“罪惡”。
羅家的牌坊被擺在最前面,因為羅奶奶特殊的地位,也因為她家中只有羅麗麗一個女子。
[極罪,念及其已隨夫同死,不予懲罰。]
看來是寫給羅麗麗媽媽的,聞吟寒看著這桌上數以百計的牌坊,上面寥寥幾句,將落女村女人們的罪與罰記錄的清清楚楚,真是不知道他們憑什麽以為自己有這樣的權力,可以去這樣做。
除此之外,四根木頭柱子上似乎還掛著一層層輕薄的紗,看那形狀,有點像是人,聞吟寒眉頭緩緩皺了起來。
“是剝下來的皮。”
南賀槿的話撕開了羅奶奶臉面最後的遮羞布,她像是承受不了這樣的重壓,將腰悄無聲息地彎了下去。
“是啊,”她聲音沙啞,“這就是懲罰,那些生不出男孩,夫家不要,娘家也覺得丟人的女人,她們是罪大惡極的,只能用這樣的方式來替自己和自己生出來的女兒贖罪。”
聞吟寒去數,數了好幾遍都沒能數清楚這掛在柱子上的人皮,到底有多少張。
他忽然覺得有點冷,握緊了南賀槿的手。
南賀槿拍拍他的背:“沒事,別怕。”
其實也算不上怕,只是覺得有些惡心,他沒有在這樣的環境中生活過,也沒有因為自己的性別遭到過任何歧視,所以他不明白,也想不明白,這世界上為什麽會有這樣的地方存在?
生活在這裡的女人們,每天是怎樣在生不出男孩的焦慮中惶惶度日?
她們僅有的價值,似乎就只有那上天賦予的器官——子宮。
羅奶奶走過去,神情悲慟而哀傷,她動作輕柔地撫摸著這些隨風飄蕩的人皮,像是在安撫人氣之上還未離去、受盡苦難的女人們。
“祭台就是這樣一個肮髒的地方。”
她這樣說道。
“落女村也是這樣肮髒的地方。”
聞吟寒不知道該怎麽去接話,隻得沉默。
他覺得羅奶奶會為此流淚,然而事實卻並非如此,片刻以後,她甚至無聲笑了笑:“其實這樣也挺好,她們早日解脫,下輩子投胎就不用再回到這個地方了。”
但南賀槿卻告訴她:“這些人被剝了皮,掛在這裡,她們魂魄無法解脫,更別說去投胎輪回。”
羅奶奶銳利的眼光刺向他:“你說什麽?”
聞吟寒抿了抿唇。
“的確是這樣,”他放緩自己的語氣,“羅奶奶,其實那些女人一直都留在這裡,就在你的旁邊,她們剛才還想去扶你。”
在羅奶奶的眼裡,祭台之上,除了他們和人氣、牌坊之外,空空如也。
而在聞吟寒和南賀槿眼裡,這裡擠滿了人,或是摩肩接踵,或是扒在祭台邊緣,唯一相同的是,她們都在用同樣的目光盯著羅奶奶。
一如剛才羅奶奶提到她們時的模樣,哀傷而悲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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