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宴廈眼睛往上看,似乎是在回想:“他當初跟我們說,他自己換命活下來的。”
聞吟寒手一頓,臉色驀地沉下。
“怎麽了?”盛宴廈不由得瑟縮。
土豆也察覺到聞吟寒此刻的異常,它用腦袋去拱他:“主人,你怎麽了?”
盛宴廈要和自己換命,聞吟寒不能理解,因為他清楚,他根本就活不了多久,而計遠行卻去哄騙對方,還能拿到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生辰八字,這說明他與計遠行之間的恩怨,不會是近段時間才結下。
追溯以往,那隻害死他媽媽的鬼煞,以及那日出現在殯儀館的半人半鬼,計遠行的蹤跡似乎一直都存在,只是他沒有將其串聯起來。
然後就是南賀槿。
他曾說,自己身死,也是被人換命所致,而計遠行和盛宴廈說的,他自己就是通過換命才活到現在。
還有昨天那句“他現在在我身體裡,我把他吃了”。
聞吟寒呼吸凝滯。
所以,當年那隻鬼煞是計遠行,跟著他出現在殯儀館的半人半鬼也是計遠行,如今操控紙人的,是活人計遠行。
他通過竊取南賀槿的壽命,一步步把自己從一隻鬼活成了一個活生生的人。
而如今,還想用同樣的法子,來對付他聞吟寒。
聞吟寒死死捏著手機。
土豆站起來,扒在他身上,輕聲細語地問道:“主人,主人,你到底怎麽了啊?”
幾個呼吸過後,聞吟寒卸下手上力道,揉了揉土豆的腦袋:“沒事。”
他站起身。
“希望給你的教訓足夠警醒你。”
真就如他所言,聞吟寒沒有再去和盛宴廈計較那麽多,薑雲那邊他也不打算去看了,畢竟等她醒來,盛宴廈會把這裡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告訴對方,薑雲只要放聰明一點,不要再惹是生非,他們後續,應該就不會有什麽交集了。
走出醫院,聞吟寒茫然了一會兒,不知道下一步該去幹什麽。
如果是南賀槿的話,那他也不用擔心生辰八字會落到其他人手中,只是計遠行……
撐著傘,聞吟寒低頭去看自己的手背。
換命對他的影響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消除的,偶爾精神恍惚不成問題,但如果真的去找到計遠行,到時候打起來,這問題就足以致命了。
自己對計遠行行蹤的掌握也是時有時無,不過他此刻竟然還沒有離開煙海市,也不知是真的不怕他,還是在暗自策劃著什麽。
雨水沿著傘邊墜下,濺落在地,雨勢越來越大,再這樣下去,估計雨傘都起不到什麽作用了。
這邊沒有出租車會來,就算是想用手機叫車,也得多走幾步。
一輛低調的黑色汽車停在他面前,窗戶慢慢放下,露出盛宴澤的臉。
“聞大師。”
聞吟寒看他:“有事?”
“你是來看望宴廈的嗎?”
“不是,”聞吟寒壓低傘,讓雨水順著滑進車內,滴在盛宴澤臉上,“我是來咒他死的。”
盛宴澤:“……”
聞吟寒把土豆往上顛了顛,以防它掉下去,瞥了一眼狼狽的盛宴澤,聞吟寒頓覺心情愉悅起來,禮貌地跟他告別:“再見。”
這人發什麽瘋啊?!
盛宴澤糟心地抹了一把臉,把車開進了醫院地下車庫。
為了不讓聞吟寒太過辛苦,土豆努力把自己掛在他肩膀上,搖搖晃晃地看著雨中朦朧的街景:“主人,那隻大鬼去哪裡啦?”
聞吟寒避開前面的一個水坑。
“掙錢去了。”
土豆茫然:“啊?”
低笑兩聲,聞吟寒告訴它:“他受傷了,怕我們擔心,所以把自己藏起來了。”
“受傷?”土豆有些擔心,“是有人想害他嗎?是不是就是剛才那個壞人?”
“不是……”
聞吟寒忽然停下。
土豆還在等主人給自己解釋,結果等了這麽一會兒,主人就說了兩個字,而且還站著不動了,它抬頭去看:“主人?”
“噓。”
聞吟寒偏頭,去遮住它的眼睛:“乖乖趴好,別亂動。”
土豆覺得後背有些涼,像是被什麽不乾淨的東西盯上了一樣,它心癢癢想回頭去看,但又聽著聞吟寒的話,糾結萬分。
堵在聞吟寒前路的是一面兩人高的橢圓銅鏡,銅鏡之中,清晰印出他打著傘的模樣,只是其中的人,渾身鮮血,像是剛被扒皮抽筋一般,鮮紅的肌理裸露在外,雨水從破爛的傘中落下,衝刷著他身上的血,血水蔓延出去,像是要將整片區域全部染紅。
而他懷中的土豆,雪白的毛不見了,乾癟的身體是令人作嘔的乾柴色,其上布滿了腫脹的水泡,爆開之後,流出黑色的膿水。
聞吟寒挪開眼,實在醜得觸目驚心。
他抬腳,從銅鏡旁邊繞過去,但望不到盡頭的雨幕之中,冷清寂寥的街道錯綜複雜,這裡已經不是他熟知的煙海市了。
越往前走,街道兩旁的牆壁牆皮開始剝落,路燈滋滋閃爍兩下,隨後即是徹底的黑暗,數不清的雜草擠破水泥路面,從剛開始零星幾處,到徹底佔據整個路面,再看不出原本的模樣。
水泥點子濺在聞吟寒的褲腳,他忍不住皺起眉。
“主人,有個超大的鏡子一直跟著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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