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雲盞盯著看了兩秒,一直沒等到師雲琢同他出聲交流,對方的腰杆兒抻的筆直,甚至沒有要回頭的意思,他終於從中體會到了一種名為“見外”的情緒。
“外面的雨很大麽?”秦雲盞道。
他的語調輕柔隨意,師雲琢默了片刻,答道“大。”
“那我也去衝個澡。”秦雲盞說“身上又是血又是土,怪難受的。”
說完,他也不聽師雲琢是同意還是不同意,便裹著師雲琢的袍子起身出去了。
待他回來時,師雲琢已經將裡面的衣衫一絲不苟的穿好了。
空氣中那種絲絲縷縷的尷尬氛圍也隨之得到了舒緩,秦雲盞不著痕跡的輕揚唇角,埋頭去擰身上同樣濕噠噠的衣衫。
他一邊兒擰,那水就跟溪流一樣往下淌,師雲琢在一旁看了幾眼,很快就看不下去了。
“脫了。”他言簡意賅道。
秦雲盞“啊”了一聲,撇嘴道“你確定?怕你不好意思跟我坦誠相對啊!”
師雲琢“”
師雲琢“我沒脫,就不算坦誠相對。”
秦雲盞“哦。”
他心想行吧,你說什麽就是什麽,反正我都是無所謂的。
秦雲盞脫衣服脫的飛快,旋風似的將一身層層疊疊擰成一股甩出去,差點兒沒掉進火堆裡燒著了。
師雲琢在一旁看的瞳孔巨震嘴角抽搐。
秦雲盞絲毫沒注意到,美滋滋的往火堆旁盤腿一坐。
他自然不像師雲琢那般寶相莊嚴端坐如鍾,動個不停,一會兒抻抻胳膊,一會兒伸伸懶腰,一會兒挺挺胸,將少年人柔韌的身體條件展現的淋漓盡致。
師雲琢在一旁瞧著,竟不如從前一般挪開目光了,只是瞳仁裡幽深一片,他薄薄的眼皮子下壓,最終忍無可忍的問道“你為什麽可以那麽熟練?還那麽坦然?”
秦雲盞抬頭,臉孔白皙清秀,懵然道“什麽登西?”
師雲琢“沒什麽。”
秦雲盞“???”
感覺他的美人師兄好像又在跟自己較勁了。
不過現在的秦雲盞已非從前的秦雲盞,面對如此情況,他早已能處理的遊刃有余。
“我們現在是在哪兒?”他環視四周,調轉話題問道“為什麽沒見到旁人呢?”
果然,談及正事,師雲琢就不會胡思亂想了,他正色道“我們如今還在一處符之鏡中。”
“還在符之鏡裡面??”秦雲盞大吃一驚“怎麽會這樣?!”
“你此前與石鳶就已經誤入了一處符之鏡,至少是大洞天級別。”師雲琢道“祁掌教勉力也只能打開幻境一縫,只能供我進來。”
“不應該啊!”秦雲盞說“我明明已經破了裘難的符之鏡了!”
“誰?”師雲琢的面色一變,凝然道“你說誰的符之鏡?”
“裘難啊,就是紅姐之前提過的,叛出他們懸鏡門的那個前師伯,裘難。”秦雲盞說“他奪了江紹元的舍,預備出去找懸鏡門報仇呢!”
這幾句話的信息量極大,儼然是一場風雲變故的前兆,師雲琢的神色微有錯愕,但很快,他就調整了過來。
他如今與秦雲盞身陷囹圄,別說給祁紅藥通風報信去幫襯,自身能不能安然保全都還是個問題,倒也用不著去管太多的事。
“你說你破了裘難的符之鏡?”師雲琢極會抓重點。
“對啊!”秦雲盞說“他想把我困死在裡頭,變出了成千上萬的幻象來迷惑我,但架不住小爺我心志堅定,本領高強!”
裘難是個大乘境的符修,饒是師雲琢與他對上,都不敢保證自己有十成十的勝算,秦雲盞如何能?
但少年談及此事眉飛色舞,言辭間盡是得意與自豪,倒不似作假,師雲琢不欲反覆求證打擊他的自尊心,隻想了想道“你如何做到的?”
“唔不好說。”秦雲盞翻目朝天,似是在竭力的回憶,“其實那個幻境真的很可怕,人在裡面好像經歷過千世萬世一般,對死都已經麻木了。我當時躺在一張草席上頭,要病死了,周圍一群人跪著,都在給我哭喪,情真意切。但他們的臉我一個都看不清,陌生的很,我當時就想啊,我這個人是個天煞孤星的命,活了小幾十年,統共也沒認識過這麽多的人啊!我一直都覺得我是那種臭在家裡好些天都不見得能被人發現的那種。”
“別胡說。”師雲琢責備道。
“嘿嘿,開個玩笑。”秦雲盞說“所以就是很假,特別假。”
“你覺察到那是幻境了,然後呢?”師雲琢道。
“然後啊我就拿劍硬生生砍出來了。”秦雲盞說。
師雲琢詫然挑眉。
“聽起來很稀奇吧?”秦雲盞笑道“我當時也覺得挺稀奇的,裘難不是個大乘境的符修嗎?他創造的那麽高深莫測的符之鏡,怎麽會被我一劍就破開了呢?我當時還覺得我是不是要破境了呢!”
說完,他的語調又迅速的頹唐跌落下去,像個被戳破了洞眼兒的氣球,垂首去撥弄了兩下自己身上的腰牌。
“可惜你看這東西,一點兒都不亮,實在是不爭氣啊!”
“你有劍?”師雲琢道。
“有啊,我用的江紹元的劍。”秦雲盞說,他東張西望了一下,手邊兒空空,大抵是在奔逃的過程中丟失了,不禁惋惜,“哎,沒了,還挺結實的呢。”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