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覺得一切都算計妥當,卻沒想到,變數落在了秦雲盞身上——秦雲盞居然不想加入鳴鼎劍宗!
一想到當時的狀況,柳乘風就咬碎銀牙。
一個又醜又窮的鄉下小子,憑什麽不想加入鳴鼎劍宗!對他的誠心相邀棄若敝履。一整個不識抬舉。
“他只是嘴硬罷了......一定是!”柳乘風低聲自語。
而後,他換了一副悲憫的神色抬起頭,對柳吟川道:“爹,我相信雲盞只是被蒙在鼓裡,如果有人告訴他待在簫下隱居沒有前途,他一定會回心轉意。”
“怎麽,你還想讓我收那個不知好歹的小子為徒?我鳴鼎劍宗那麽多的弟子,難道缺他一人嗎?”柳吟川皺眉道。
“他不是不知好歹,只是......見識短淺。”柳乘風的眼角閃過幾分與悲憫所不匹配的陰梟:“爹......您難道不想看到他狂妄無知的臉上露出後悔的表情嗎?”
這話像是戳中了柳吟川的某個點,他眸光微動。
“雲盞不知道簫下隱居是個什麽地方,如果他知道您煞費苦心其實是為了助他脫離苦海,一定會視您為再生父母,對您言聽計從......爹,他會成為您的心腹,替您做您想做卻不能做的事。”柳乘風循循善誘,意味深長。
“似乎......有點兒意思。”柳吟川眯了眯眼,看向黎真,“你,有空去一趟簫下隱,給那小子說說道理,讓他做個識時務的俊傑。”
“既要讓雲盞審時度勢看清利弊,也不能讓我爹失了格調。”柳乘風叮囑道。
柳乘風頷首同意。
黎真露出了然的神色,“屬下知道該怎麽做了,宗主、少宗主放心,我定讓秦雲盞那小子痛哭流涕、迷途知返。”
第5章
第一天就這麽過去了。
秦雲盞精疲力盡,絳皓潭湍急水聲如有催眠之功效,讓他沾枕便睡,一夜無夢。
翌日早晨,秦雲盞睡了個自然醒,整個人滿血復活。他推門而出,仰首觀天,恰好看見十幾個瀟灑飄逸的人影於高空禦劍飛過,“咻咻咻”一眨眼就不見了。
這場面不可謂不驚奇玄妙,就像無數第一次看仙俠電視劇的普通人一樣,秦雲盞發出“哇”的一聲驚歎,興高采烈道:“師兄!!師兄我想學這個!!”
“學什麽學?讓你卯時起,你怎麽不睡過年關?”
這不是沒鬧鍾,生物鍾又不靠譜嘛。
隨著師雲琢沒好氣的責備,秦雲盞眼前一白,正好罩住他的臉,他伸手扒拉了兩下,重見天光,懷中是一件乾淨道袍。
“給我的?”秦雲盞詫異道。
“師尊舊物,我漿洗過了。”師雲琢說:“抓緊換上,叫花子似的成何體統?”
“叫花子怎啦,你看不起叫花子麽?”秦雲盞道。
“我並非看不起叫花子,只是看不起非是叫花子卻非要裝成叫花子的人。”師雲琢吐字清晰。
這都什麽繞口令!
得,他就不該抬這個杠!
秦雲盞撇撇嘴,轉身進屋換衣服。
晚上還沒感覺,大白天的陽光普照,他才發現自己確實是形容邋遢,短衫上又是泥又是汗,都結了塊,後面還破成一縷一縷的,他昨日沒洗澡居然也就這麽睡過去了!難怪師雲琢對他如避蛇蠍。
用這輩子最快的速度洗漱更衣,秦雲盞重新回到師雲琢跟前,少年邊走邊給自己束了個高馬尾,一襲素色道袍襯的勁腰纖瘦,雙腿直長。
師雲琢的表情終於沒那麽嫌棄了。
兩人一前一後出了湘妃林。
秦雲盞從後面打量師雲琢,他金尊玉貴的師兄兄玉帶道冠,廣袖紗袍,金邊眼鏡的鏤花熠熠閃爍,那麽挺拔,那麽俊美出塵。
——很難想象居然連夜給他洗出了一件袍子。
秦雲盞這張嘴慣是耐不住寂寞。
“師兄,這袍子合身,舒坦,一點兒都不像是舊的!”他叭叭道:“穿在我身,暖在我心!還讓我想到了兩句詩!”頓了頓,“你知道是什麽詩嗎?”
“什麽詩?”師雲琢的聲音聽起來死氣沉沉,了無波瀾,顯然是被他煩的不行了,紆尊降貴的捧個場。
秦雲盞聲情並茂,“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
師雲琢抬手就是一個默訣。
接下來的一段路程,二人相安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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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潼峰上的壽雲學宮是一處舊時學宮,如今早已不作為學堂使用,而是用來存放弟子們的個人文牒,處理相關事務。
開蒙大典雖說是師徒雙向選擇,但也不乏有人事後反悔,亦或是有人直接第一天就把腰牌丟了,就不得不去壽雲學宮補辦重辦,故而門檻踏破,人聲鼎沸。
這一路上,師雲琢的耳朵根子就沒清淨過,身後的秦雲盞儼然是個新晉的風雲人物,來往眾人都要朝他看上一眼,再嘀咕上幾句。
沒一句好話。
師雲琢耳力卓越,聽得眉頭一蹙再蹙。
他並非是聽信一面之詞的人,所以對秦雲盞的好壞尚不置一詞。
只是單單對於一個人而言,這些流言蜚語加諸其上,如山海倒灌,未免太過惡毒了些。
他幾次慢下步伐回眸,秦雲盞就在距離他不近不遠的地方。
高馬尾的少年一直很忙碌。
他一會兒抬手在額前搭個涼棚,一會兒用手去抓高處縹緲的雲煙,一會兒又揮起胳膊大步流星的走,一會兒又並攏雙腿兔子似的跳,對周圍人投來的鄙薄目光視而不見,自得其樂,好不快活,甚至沒注意到師雲琢在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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