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不是因為......搞女人。”他聽見鳳襄突兀的說了一句,嗓音沙啞微弱。
秦雲盞愣了兩秒,急罵道:“你跟我說這個做什麽!我從來沒覺得你會——”
“我就是怕你覺得我是那種人......”鳳襄閉眼說。
秦雲盞的心裡抖了一下。
“沒事,死不了。”鳳襄睜開眼,飛快的笑了一下,“別碰那些鏈子,鬼曉得鳳綏在上面塗了些什麽東西......”
“鳳綏?!是鳳綏把你弄成這樣的?!”秦雲盞駭然震怒道:“他怎麽可以——”
“這算什麽?”鳳襄短促的哼笑,語氣裡竟然充滿了輕蔑和得意,“我搞他的手段,比這狠十倍......”
“你把他怎麽了?”秦雲盞喃喃發問。
“你湊近點......我告訴你。”鳳襄喘息。
秦雲盞伸過頭去。
鳳襄歪了歪頭,溫熱的呼吸噴灑在他耳畔,帶著點兒低沉邪肆的笑,“我把他閹了......在他十幾歲的時候,他好色重欲,結果這輩子都乾不了那檔子事了,相比之下,我是不是完勝?”
秦雲盞猛地睜大了眼。
“你跟他......”
“他是我弟弟。”鳳襄說。
他每個字都輕且淡,卻足以在秦雲盞的心裡掀起驚濤駭浪。疑團太大的,大到秦雲盞根本不知道從哪裡開始詢問,然而眼下也並非尋根究底的時機。
“我現在就救你出去!”秦雲盞堅定道。
他東張西望的尋找著鎖鏈的薄弱之處,卻發現這些鎖鏈根根都粗壯沉重,泛著漆黑的光,像是玄鐵之流,秦雲盞摸了摸後腰,隻摸到一截他隨手折的樹枝。
他已經學會了將修為灌注於一些不是劍的長兵之上,凝練出劍意,遂退了兩步,一劍砍出。
“鐺鐺”兩聲巨響,回蕩在地牢之中,那些漆黑的鎖鏈被他撼動,搖晃來去彼此碰撞,卻連個裂痕也無,反倒是痛的鳳襄冷汗直流。
“鳳襄哥!”秦雲盞急的咬牙,“該死的,我要是有劍就好了!”
鳳襄許久才忍下這一陣痛楚,抬起眸子虛虛的看著他,“你還是沒有本命劍?”
“嗯。”秦雲盞沮喪。
“問題也不大。”鳳襄說:“這些鐵鏈你都不用管,要命的只是這兩根琵琶勾。”他吸了吸氣,嘴角因為劇痛而一陣陣抽動著,“你再試一次,就照著這兩根鏈子砍,區區玄鐵——”
見秦雲盞面露猶豫之色,鳳襄擠出一個笑,安慰道:“怕什麽,砍就是了,我不怕疼。”
“我這點兒築基期的修為,我怕砍不斷反而動靜太大,引了人過來。”秦雲盞擔憂道。
鳳襄盯著他看了片刻,輕聲道:“誰說你看著是築基,就一定是築基了?”
秦雲盞:“?”
“你有沒有聽說過這麽一種說法。”鳳襄抿了一下乾裂的唇角,認真道:“若將人的丹田比作一個池塘,那修為就是池塘裡的水,水面位置高則境界高,水面位置低則境界低,但倘若池塘極大,即便水量多,水面也不見得會很高,我這麽比喻你能聽明白嗎?”
秦雲盞愣了愣。
“好像懂了,又好像沒懂。”
“算了,實在不行你就上去找師雲琢搬救兵吧,你在這裡,師雲琢一定也在。”鳳襄歎了口氣,搖頭道:“但我不保證你走了之後,鳳綏會不會再來搞我......他最近好像對我越來越不耐煩了。”
“你別說了!”秦雲盞面色驟變:“我來!”
他倒提樹枝,闔眸,凝神屏氣。
天地萬物在這一刻化為了虛有,他的耳畔極靜,腦海中的雜念消除,變得極空曠。
他像是輕輕叩開了一扇門,靈台紫府內那蟄伏許久的意識隨著他的入定而被悄然喚醒,化作蒼青色的光芒,盈盈漲亮,與他的精神融為一體。
鳳襄凝眸,他看見秦雲盞的左半邊臉上,那被百花丹覆蓋住的可怕的胎記,一分一分的亮了起來。
是赤色的,宛若流淌的岩漿,在皮下搏動、蜿蜒。
他想起了苗疆最古老的製蠱匠人們說的話。
他們說蠱的本身,其實是一些靈力的種子,他們不像藥石,只能在人體內存留有限的時間,只要人活得夠長,終能被人體淨化,排泄出去,蠱卻能夠種植於人的體內,與人共存,吸取人的一切攝入,它們會一刻不停的釋放靈力,打破人體內的平衡,繼而在人的身體表面形成許多外在的征象。
而終有一日,人的身體會裝不下這些靈力,被蠱突破,最終成為一件破敗的容器。
鳳襄忽而有些神志恍惚。
他想起了他的母親,一個苗女。
苗疆人以蠱文化為生,她的母親也是一樣,蠱與中原的丹丸技藝有異曲同工之妙,那些年,就有一位姓鳳的丹修踏足苗疆,遇見了他的母親,兩人結琴瑟之好,生下了鳳襄。
與中原的爐頂煉丹不同,苗疆人製蠱大多是土方,鳳襄時常看母親將一些草木蟲蛇埋於土下或是放在陶罐裡蓄養炮製,過一陣子便能變出許多花樣來,那些丹丸漿液治病的有,劇毒的也有,不比父親帶來的那些精致盒子裡裝的藥丸差。
但不知從什麽時候起,他的母親就放棄了這份兒製蠱的手藝不再觸碰,原因只因為他的父親不喜歡,覺得苗疆的古法土方肮髒低級。
沒過多久,他的母親便帶著他與父親一同東渡瀾滄江,去往中原,他們住進了一間大宅子,母子也不再穿苗疆的衣裙,卸去了那些苗疆女人喜愛的叮叮咣咣的銀飾,改穿上層層疊疊的厚重的中原女人的衣裳,佩戴沉重的珠玉釵冠,而他也一樣,被迫開始學習中原的禮法,活進了一個拘束的框裡,再不能像在苗疆一樣隨心所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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