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有一次馳驍野因為怪物的能力險些暴走,同組的能力者把他送到了專門的管理機構,他被打了好幾針鎮定劑,束縛了起來,說是要等觀察期過了才放人,然後進來一個人問了他很多問題。
馳驍野有些答了,有些沒答。等那個醫生問完以後,他終於覺得束縛的帶子弄得他不舒服了,便輕而易舉地撕裂了全部束縛帶,改成坐在床上,嚇得那個人臉都綠了。
馳驍野活動了一下筋骨,依舊感覺不太舒服,於是他把那個專門針對能力者建的房間拆了——當然是給了能再造一間的錢的。
然後,馳驍野就這麽大搖大擺地離開了。
看著那些人望著自己的眼神,馳驍野一點都不覺得奇怪,隻覺得很理所應當:就該是這樣的表情。馳驍野覺得很習慣,很順眼。
一切都很正常,直到遇到林應隨。
林應隨的態度讓馳驍野起了興趣,為了排解無聊的感覺,馳驍野想要親近林應隨。
然後,在被邀請去大壽揍了大壽主人臉的那一天,那人罵了出口:
“肮髒的渾水!”
馳驍野聽得有些恍惚——太久了,他已經太久太久沒有聽到這個詞了,久到他以為自己已經忘記了這個詞。
這兩個字讓他心臟緊縮,就像是當年那樣。
馳驍野一下子明白了,自己並沒有放下,更沒有忘記,而是一直一直記著。
他還是當年那個不敢走過區區一條棉繩的馳驍野。
在馳驍野自己意識不到的時候,他自暴自棄破罐破摔地接受了。
他只是換了個方式。
對於汙穢的產物,那些怪物,他是痛恨的,恨不得用最粗野的方式消滅。但對於汙穢,或者說汙穢所代表的一套通行觀念,他又無法像對待具體的怪物那樣果斷,因為他自身也在環境的浸淫下深陷其中。
為了抗拒“自己是渾水”的恐懼,他選擇了同化——他接受甚至特意去瘋狂,去嗜殺,乾脆利落地接受,並告訴自己這沒什麽大不了的,有什麽大不了的也無所謂,他不在意,只要做自己喜歡的事就好。他不需要再思考那些讓他恐懼的事,隻管發瘋就好。
可他不可能真的不在意。
他越做越離譜,他一直在等。
他在等一個人給他否定的答案,告訴他你還不至於無可救藥,或者還有人願意拉你一把,甚至討厭他也可以,只要能用對待一個普通的討厭的人而不是被汙穢沾染的人的態度對待,那樣就足夠了。
他等到了這個人。
因此,他無法抗拒地親近。
他終於知道自己希望從汙穢構成的空間的崩塌中看到什麽了,他想見證汙穢的末路——也就是自己的末路。
馳驍野控制不住地想笑,畢竟真的很好笑。
汙穢不可笑,他可笑。
馳驍野不知道自己要什麽,要去哪裡,他只是漫無目的地行走著。結果他遵循著本能,來到了給了他一點慰藉的那個人的面前。
只有馳驍野自己知道看到林應隨真的打開門的一瞬間自己內心到底有多麽地感觸,那房間裡的燈光像是來自高天之上。
“……我和你不熟,你還是回去吧。”
但林應隨這麽說著,對他關上了門。
馳驍野覺得很正常,畢竟他是一個凶殘的人,但也有可能林應隨真的只是因為和他不熟而已。
於是馳驍野決定等,他只等這一次,最後一次。
他又等到了。
林應隨真的是個溫柔的傻軟心瓜。
可馳驍野太喜歡林應隨的溫柔和心軟。
“外面好冷喔。”可是一看到你就暖了。
林應隨給馳驍野做了一碗面後就打算趕人,但有了底氣的馳驍野知道該怎麽做才能留下來。
“但我不想回家,家裡只有我一個人。”
馳驍野沒有說謊,都是實話。他不想回家。他家裡沒有別人。無論這兩句實話會讓林應隨產生什麽聯想,總之都是有利於他的。
果然馳驍野留下來了。
從浴室裡出來的時候,馳驍野感覺從頭暖到腳。自己大概做了人生中最正確的一次選擇吧,他這麽想。林應隨的安排是他這個不請自來的客人睡床,瘦弱的身為主人的自己睡地板。
馳驍野無法理解,不過林應隨倒是說得頭頭是道:“能力者睡眠質量差,而且失眠影響很大,你還是地下城討伐的頂尖戰力,出毛病了可不是鬧著玩的。”
那真的純粹從能力者的角度出發,非常正常。
“……好歹也是城市的英雄,當然是你睡床。”
“英雄”。
這個詞太正面了,馳驍野從來沒想過自己會被這樣評價。不過看到林應隨真的閉上眼睛打算睡覺,馳驍野無法接受。
一番鬧騰,兩個人果然一起睡到了床上。
馳驍野告訴了林應隨自己的一些過往,這是第一次。可惜林應隨無法體會到這些對他來說意味著什麽。
但沒關系,他自己知道就可以了。
在那之後馳驍野就開始纏著林應隨,林應隨被纏得沒辦法,給他布置了一個林應隨眼中的難題:改變形象。
這可太簡單了,馳驍野直接順著做,徹底打破了林應隨的防備,介入到林應隨的生活中。
所有人都知道馳家的少爺協會的王牌馳驍野不服管,除了馳驍野自己。因為馳驍野很清楚,他並不討厭被管教,只是他們管教的不是他而是馳家的少爺和協會的王牌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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